第2章 第 2 章

底下众冤魂听的唏嘘不已,一时之间,对这群浑身都飘着血腥味儿的大汉竟也都萌生了敬佩之情,连带着觉得这场景也都不可怕了。

“竟是如此。可也未曾听说这北朝国有何战乱啊?”女子闻罢,皱眉仔细思索着。

书生侧身一看,说话者正是那衣着长袍的女子,离远了看,那是一件红白相间的长袍,近了看却发现并不是,那洁白如雪的华服之上并不是红色的染料,而是了大片血迹,自腹部向外扩散开来,伤口处血色深重,由内向外,由深入浅,远看倒还真像是一朵盛开的花。

近看却血迹斑驳,狼狈也无处可藏。只是那脸上面容白皙,肤若凝脂,一副温室里养大不知烦心事为何物的神色倒跟远看没什么差别。

不经思考,书生便接上了话茬。

他问道:“姑娘可是这北朝国之人?”

声音不大,甚至是有些虚弱,不过好在距离足够近,这话在耳边也听的清晰。

杨清婉点头应答道:“是,我是北朝国之人。”

“敢问姑娘名讳?”

女子低了低头,想要掩饰自己下意识皱起的眉。这话是当真不礼貌了,自古以来,北朝国向来是礼字当先,即使是要问姑娘姓名,也不可如此无礼。在问之前,理应要自报家门才是,再不济也是侧面打听,这等开门见山的问法,倒还是第一次瞧见。

不过死都死了,礼数什么的也就都不在乎了。

因此,她也仅仅是心中不忿了片刻,便也就乖乖回答了。

“姓杨,名清婉。”

书生了然,迅速后退弯腰行了个礼,道:“失敬失敬,在下看姑娘衣着华贵,便错认为了是那北朝宫中皇室之人。”

“皇室之人?”杨清婉仔仔细细的将这四个字在心里来回的思量揣摩,或许自己也算得上是这皇室之人,只是看这书生如此义愤填膺,想必定是和这所谓的北朝王室之人有过不快。自己虽说是不太精通于人情世故,可在此时,也知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所以也便按捺住了心中说出实话的念头,不承认也不解释,由着他之所想去了。

“北朝宫中皇室之人。”书生喃喃自语,将话一字一句的又说了一遍,一字一顿,咬牙切齿,仿佛是与这北朝的皇室之人有着血海深仇一般。

杨清婉再想追着问下去,目光接触间,那双眼中早已没了虚弱与消沉。双眼赤红,紧盯着前方一处,原本如死水般的眼眸被滔天的恨意和痛苦充斥着,这目光像是一把利刃,与她的身体接触时,这目光便有了实感,那感觉她并不陌生,是冬日冰冷的短刃与肌肤相接触时,身体下意识形成的短暂失温。

她在那一瞬间又仿佛有了知觉,短刃在脖颈间停留与身体相触间刀刃传来丝丝凉意,这感觉混淆了现实和回忆。

宽大的绣袍之下是微微发抖的双手,却被冬日厚重的衣物给掩盖住了,最终在外人看来不过是一个女子对于突然爆发情绪的恐惧而微微后退了一步。

那书生却仿佛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倾诉之人,紧追不舍。一双细若枯槁的手牢牢抓住了杨清婉的双臂,止住了她后退的动作。

如今这种环境之中,再不必掩饰什么,于是书生便义无反顾的将心中所想说了下去。

“这北朝国的皇室,国家内忧外患,生死存亡之际,依然大肆享乐,不顾民间之哀苦,食百姓之血肉,真真是一代昏君又逢上妖妃祸世,天要亡我北朝啊!天要亡我北朝啊!”

说到最后,他的脸愈发惨白,竟是疯了一般大笑着跌跌撞撞朝奈何桥边那个小铺走去,杨清婉迈出一步,正要上前拦住那书生再问些什么,却被人拦住了。

低头一看,一个个六七岁的女孩儿展开双臂,拦在了身前。她身上穿着薄薄的一件,脏到早已经没有办法判断是什么颜色的外衫,一张带着稚气的脸上却沾染着东一块儿西一块儿的污渍。

杨清婉抬起手想要帮她擦干净,伸手却触及不到面前那张脸,这才意识到,在这里,是没有办法像人间一样彼此触碰的。

女孩儿目光坚定,一双秀气的眉毛拧着,如果不是微微发抖的双臂,倒还真是像什么也不怕的样子。

对于杨清婉的打量,女孩儿不躲不避,只呐呐道:“哥哥他很饿,要饿死了,你不要拦着他去喝汤。”

细若蚊蝇的声音在嘈杂的环境中却分毫不差的传进了杨清婉的耳朵里,原来刚刚人群中说要饿死的鬼魂正是这书生,她蹲下身子,跟女孩儿平视着,伸出一只手在女孩儿的面前挥了挥,示意她放下手臂。

可女孩儿却出奇执着,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无奈之下她只好对着小女孩儿点了点头,轻声说了句好。

见她同意,女孩儿也不再阻拦,一个转身挤入了众多鬼魂里,她身子小,又溜得快,一转眼的功夫就再找不她的影子。

抬头再看那书生,才发现那背影瘦弱的可怕,即使是层层叠叠的厚衣包裹着,也依稀可见瘦弱的骨架,原来刚刚的跌跌撞撞不是疯的,是意识驱使着无力地身体却奔向所谓的新生。

那道瘦长的身影渐渐远去,湮灭在飘荡的灰色雾气里,不待众鬼魂将身边人一一看仔细,去找得生前相识之人叙叙旧,闷雷声滚滚而落,像是压抑在野兽喉间的嘶吼,冲击着每个人的耳膜。

与此同时,黄泉路再度恢复黑暗,众鬼魂在咒骂中又移着步子向前走去。

倒是杨清婉停留在了原地,细细咀嚼着书生的话,北朝皇室,内忧外患,生死存亡,大肆享乐,最终却停留在了一个词上—妖妃祸世。

这妖妃?

是我。

北朝国已有百年历史,国土面积也不算小,只是处于中原地区,国民大都以种植为主,所谓民以食为天。肥沃的土地自然缺不了粮食,因此也算的上是个富庶的小国。

而说到这北朝皇室,北朝皇帝首当其冲,一定是要提及的。如今这位皇帝名为周华年,十五岁时先帝仙去,便在朝内众多忠义之士的扶持下坐上了龙椅,也曾是北朝国内颇受称赞的少年帝王。在位期间,勤于朝政,也被不少国民歌功颂德。

其次就是国师和丞相,原本两人和皇室是一点关系没有,一个是在科举中一举夺冠,赢得众多美谈的贫民之子,一个是官宦世家,在朝中颇有建树的忠义之臣。

先帝在位时,国师和丞相与皇室之间自然是官是官,臣是臣,泾渭分明。

国师和丞相属一年同时入仕,一是状元,一为探花,彼此之间自是相熟。起初并无大碍,可到后来这二人都身居高位之时,先帝便起了疑心,这两人关系不错,若无谋逆之心倒是还好,政通人和,快意人心;若是其中一人有了这谋逆之心,另外一人会如何抉择,到那时局势还当真是不好说了。

丞相王栗原为右相,多处理些与外邦冲突之事,作战,出使,议和。在对敌国作战方面,除皇帝之外,便他一人的命令最大,且又为官宦之家,在朝中党羽颇多,其父在位之时也算得上是为国事殚心竭虑,若是要从他身上削权降职,当真不易,恐朝堂上下忠诚之士会心生不满。

由此,便只能从这左相桑榆入手,一来是若真要做个对比,那这左相手中之权要高于右相,平时之所以右相看起来权势滔天是因为他不用,虽手握重权,却也本本份份,不喜争抢。二来原本贫民出生的他入朝为官之后,在朝中既无党羽,也无帮衬,唯一相熟之人除了皇帝,便是这右相王栗。

如此一来,这中间的可操作性便强了些,于是北朝国的丞相便由二变一,原本的左相桑榆成了个不问朝政的国师,负责教导皇子。

到了当今的皇帝周华年,这关系便有了变化。自幼由国师桑榆教导,继位之后,自是十分十的信任在其身,对老师的老友,自不会存在着更多疑虑。

三人之间,关系甚好,朝中之臣自是清楚,难免不会在下朝后对着自家家眷闲语,如此一来,闲语对上碎语,传到京都市集便成了如今的版本—说到这皇室之人,自然默认是要带上这国师和丞相的。

最后一人,便是民间传的沸沸扬扬的妖妃了,这妖妃姓名不详,众人只知是皇上南下时收入宫中,封为姚妃,民间多传姓姚,后结合千里枇杷,无问秋冬传来传去,就变成了妖妃。

而这所谓的妖妃,便就是杨清婉本人。

京都虽地处中原,可是冬日的寒意却是远胜于南方。

寒冬腊月,窗外飘着雪花。一个身影立于窗棂前,冷厉的寒风顺着窗口处灌了进来,屋内本就不多的暖意再次被围剿了个尽。那人似乎感受不到温度一般,站在原地,动也不动,甚至让人有一种错觉,在那窗前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雕像,可是雕像可不会穿着那么华贵的衣物。

静默良久,那人才后知后觉般用手扯了扯身上的貂衣,继续立于窗前遥望。

并非是这风不冷,而是因为这中原常见的雪,她在南方却未曾看到过,好奇却也喜悦。

自小在南方钱塘长大,冬日气温虽低,但也没这么低,常年不见雪。往常只是听说过,来到这中原之后才知道这雪是多么美好的东西啊!

雪花簌簌飘落,立于高楼之上,俯瞰这京城,所有的一切都裹上了一层淡淡的白霜,整个京城内外像是秋天的柿饼。

京城市集上,人们行走间,道路上的白霜被擦去,露出原本的灰色,唯在此时,方能够看清楚这城池之内的街道错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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