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千婷跟余可是发小,也是邻居、同班同学。说来也巧,从小学到高中,每一次她俩都同班。
大概这就是那妙不可言的缘。
小时候的余可也挺活泼的,但在当时的环境里还算安静。
上了初中之后她的性格才发生了变化。
因为恰恰是小升初的那个暑假,她失去了两位至亲。
叔叔婶婶收养了她,堂弟对她有种莫名的崇拜,各路亲戚也挺关心她的。
好像也没有多不幸。
叛逆期大部分人都有,但她其实不是因为这个才在中考后“摆烂”的。
亲戚们在她面前谈天时,总会刻意避开跟她父母和那种病有关的话题。她当然知道是为了照顾她的感受,但她不喜欢。
父母的离世确实会让她难过,但比起成天强调,她更不喜欢这样避而不谈,好像她们从未存在过一样。
所以她考倒数,她翻墙旷课,她半夜爬上宿舍楼天台看星星,把老师吓个半死,差点送她进疗养院。
于是亲戚们开始说,这孩子有个性,像她爸妈年轻时候的样子。
于是堂弟看她时眼里的崇拜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鄙夷。
她和父母之间快要断开的联系又重新连上了。
这样也挺好的。她想。
“哎哟卧槽!”倒二瞥到宿舍楼一楼走廊的钟,惊了一下,“姐别愣了,晚自习都要上课了!”
“啊?”黄毛也是一愣,推着余可就往教学楼赶,“快走快走,今天周三,晚自习第一节就数学。那老师今早才罚过你呢,被她逮到准没好事儿。”
于是,四人回教室上晚自习去了。
进教室门前,小不点手里那一袋巧克力被她塞进了余可的袋子里。
余可甚至都还没反应过来:“……”
好在她们回来得不算晚,数学老师还没来,班里还是喧闹。
几人回到各自的座位。
余可突然意识到一件悲哀的事——
——她忘记装热水了。
距离上课铃响只剩一分钟了,除非她跑出声速,不然肯定来不及。
但她着实是不想在生理期喝冷水……
余可思考了一下,转身对着后桌桐婳说:“你……有热水吗?”
据她之前所察,桐婳一直以来都有好几个杯子。一般装水用一个,喝水用一个,偶尔吃药用一个,借别人喝水用一次性纸杯好几个。
不知道该说她什么。
“哦,有。不过我刚下课装的,有点烫。”桐婳应得很快,当即拿出了她装水的杯子和一个一次性纸杯,给她倒了半杯水。
还小心翼翼地问:“够吗?”
“够了,谢谢。”余可接过纸杯。
……说“有点烫”真是为难桐婳了,学校提供的“热水”无论什么时候都是刚烧开的状态,能烫死蚊子。
余可拿着外层杯壁的指尖都泛了点红。
她兑了点自己杯里的冷水进去,摸出药瓶倒了几粒出来,就着调了温的水吞下去。
整个动作非常顺利,她都吞完药了上课铃还没响。
余可喝完剩下的水,往后轻轻一靠说:“杯子要还你吗?”
“不用,你自己留着或者扔了都行。”
余可先前吞下去的药还有一丝苦涩残留在口腔里,她拿出一块巧克力剥开放进嘴里,又拿了另一块背过手放在桐婳桌上。
桐婳笔尖一顿,表情在那一刻瞬间变得有点复杂。片刻后她收了巧克力低声道:“谢谢。”
这回余可没再答话,往桌上一趴就闭上了眼。
数学老师踩着铃声进前门,目光在扫过后排趴着的几个和余可时稍微停顿了一会儿,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余可其实没睡。
止痛药起效没那么快,她只是有点难受,只能趴着缓缓。
过了几分钟她又睁开眼,从桌边挂钩上挂着的书包里拿出校服外套,放在腹部单手捂着,另一只手仍垫着额头。
疼痛渐渐减弱,她也不知不觉真的睡着了。
叫醒她的是黄毛。
“余姐,放学了嘿!还睡呢?”
模糊的声音逐渐清晰,余可从梦中脱离开来,睁开了眼。眼前是三个小跟班。
一脸不耐,仿佛浑身都是刺。
这倒是有点“大姐大”的样子了。
小不点一脸关心:“你怎么了?看着心情不太好……是痛经太严重了吗?”
倒二:“要实在难受的话,姐你请个假?老师应该不至于跟你计较这个吧?”
余可缓了一会儿才把那点起床气掐掉,声音闷闷的:“没事,做了个梦。”
三人直觉她不太想说,默契地避开这个话题。
黄毛:“那您还能站起不,咱回寝再睡?”
“嗯……”余可揉着眼慢慢站起,提起书包,“今天作业是什么?”
“您都这样了还惦记着作业呢?”黄毛陡然拔高声音,碧蓝色的眼睛里写满不可置信,“快别管了回去休息去。”
“不行……”
余可这人就是有这毛病。
课听不听不重要,但作业一定得写完。至于正确率、准确率那些东西她不管,反正完成率必须是100%。
智者小姜曾说,这是余可为数不多的恒心。
“啪”的一声轻响,一本小本子被人摊开放在余可桌上。
那是一只非常好看的手,皮肤白皙细腻,指甲不长不短刚刚好,就连常年握笔而起的茧都很协调。
单看这只手,余可都能猜出对方是谁。这人晚自习上课前还给她递水来着。
黄毛一愣:“桐婳?你还没走啊?”
“走一半发现好像有作业本没拿,回来看看。”桐婳回答得很平静。
余可照着本子上娟秀的字迹,一本一本翻出作业放进书包里。最后拉上拉链,单肩背起,又把本子合上还给桐婳:“谢谢。”
桐婳正拿着政治作业等她,闻言接过本子微笑道:“不客气。”
转身离开带起的一阵风撩动了余可的刘海,她目送着桐婳晃动的短小马尾和渐远的背影。
“走吧。回寝室。”余可往上提了一下肩上的书包,说。
在楼底告别了倒二,剩下三人上了楼梯。
又在二楼把小不点送到寝室门口,黄毛和余可继续往楼上走。
男生宿舍隐隐传来几句带着戏谑的话。
“哎狄江,整天跟她们几个女生待在一起,你还是男的吗?”
“你是不该跟她们一起去旁边女生宿舍啊?”
“你的身份证是不是该改信息啦?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余可默不作声地继续走楼梯,插在校裤口袋里的手却握紧了那支小巧的录音笔。
黄毛本欲去走廊边上与那几个对骂,被余可拉住了。
黄毛不解看向她,余可竖起一根食指示意她先别说话。
等男生宿舍的声音渐渐低下去,直至再也听不见,余可才放开手。
“余姐,干嘛不帮他骂回去?他们说得挺脏的,这个时候刚巧宿管阿姨都不在,搁食堂唠嗑呢。他们就是故意的!”黄毛义愤填膺。
“我录音了。”余可淡淡地说,“处分背不了,但让狄江换个寝室应该没什么问题。”
“可是……”黄毛心有不甘,“难道就让他这么忍着?”
余可偏头看了她一眼:“那我跟老师说一声,警告完了把你放进去骂个半小时?”
黄毛愣住了。
黄毛眨眨眼:“那……倒也不必,还是让狄江自己骂去吧。”
慢慢悠悠回到寝室,另外两个室友跟没看见她俩似的继续做自己的事:一个伏案写作业,一个用棒针打毛线。
余可也拿出了作业,随便瞟一眼题目就提笔往空格填,选择题更是只看了选项,题目都没扫。
十分钟,六科,完成。
才写完一半古语作业的黄毛不知道第几次目瞪口呆。
她每次都这么快,但每次都让人惊叹。
收完作业她就下楼了,还不让黄毛跟着。
黄毛不依不挠:“余姐,我要保障您的安全!”
余可一句话把她怼回去:“你作业写完了吗就跟?”
黄毛:“……”
“我余姐到底要干什么去,怎么这次不让我跟着……”黄毛很是郁闷。
打毛线的室友甲:“我倒是觉得她这样才符合人设。”
黄毛:“为什么?”
写作业的室友乙:“大姐大,一听就是能独当一面的厉害人物对不对?那要搞事,肯定得是自己搞啊。”
甲补充:“一般这种要自己搞的事,都是大事。”
黄毛似懂非懂。
甲不满意地“啧”了一声:“这都不明白你怎么能放心跟着她的?”
乙附和:“就是就是。”
黄毛忽然福至心灵:“所以说,我余姐不让我跟,是因为她要搞大事?”
“对对对!”甲和乙很欣慰的样子。
“那不行啊!”黄毛思路偏了一下,“我可是个称职的跟班,怎么能让老大自己动手呢?不行,我得去看看。”
甲:“……”
乙:“……”
得,白说了。
但在黄毛推门出去之前,乙还是挽救了一下:“莫尼卡!”
“嗯?”黄毛回头。
“记得,千万千万,不能跟人起冲突!要冷静!”
“哦哦,好。”
说罢,黄毛转身出去了。
“哎这一个两个的。”甲叹了口气,伸脚在地上点了两下,“怎么就是不能让人省点心呢?这次编个什么理由?”
“被老师留了?”乙说。
甲狐疑地说:“这个理由上学期已经用过了吧?”
“万一阿姨记性不好呢?”
“……有道理。”甲点了点头。
办公室里,林燕还在备课。
余可敲了敲大敞的门,道:“报告。”
林燕抬起头道:“怎么了余可?”
昨天刚找过的学生,今晚就来办公室悔过了?
不过余可显然不是为“悔过”而来的。
她拿出校裤口袋里的录音笔,说:“今晚回寝室的时候,我录下了男寝几个人的一些话,我觉得他们恶意很大。老师,这个可以管吗?”
林燕不知想到了什么,有点走神。回过神后她对余可温婉一笑:“当然可以,是我们班的男生吗?”
“不太清楚,但是他们说的话涉及到了我们班的狄江同学。”
“狄江……?”林燕思考了一会儿,道,“哦,狄江。好,老师知道了,我会处理的。录音笔里有别的文件吗?”
“就这一段,没有别的。”
“好。你先回去休息吧,不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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