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夜半低语

药渣的秘密如同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在云鸢的心头,让她坐卧难安。

白日里在静心苑外间当差,她变得更加沉默,也更加警醒。

每一次低头顺目地传递汤药,每一次悄无声息地退到角落,她都能感受到那层厚重的、名为“病弱”的帷幕之后,隐藏着何等惊人的真相。

谢无妄是在装病。

这个判断几乎已经可以坐实。

但那盆生机勃勃的兰草,书案上的地理志,药渣中的人参灵芝,丫鬟眼中莫名的畏惧……这一切,又都是为了什么?这偌大的谢府,为何要如此大费周章地营造一个独子命不久矣的假象?这背后牵扯的利益与秘密,光是想一想,都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她知道,仅凭自己目前观察到的这些,还远远不够。

她需要更多的信息,需要听到一些,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绝不会被提及的秘辛。

夜色,成了最好的掩护。

谢府的下人院落,熄灯歇息的时间有着严格的规定。

入了夜,除了必要的守夜和巡逻,各处都需保持安静。

云鸢躺在硬邦邦的板铺上,耳中听着同屋几个小厮高低起伏的鼾声与梦呓,心中却如同煮沸的水,没有片刻安宁。

她需要等待,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

约莫到了子时前后,夜已深得连虫鸣都彻底歇了。

同屋的小厮们睡得愈发沉实。

云鸢悄无声息地睁开眼,在黑暗中如同狸猫般滑下床铺。

她没有点灯,借着从破损窗纸透进来的、微弱的月光,摸索着套上外衣。

她需要一场“意外”,一个合理的、在深夜离开厢房的理由。

她轻轻推开房门,一股深秋夜间的寒意瞬间包裹了她。

她瑟缩了一下肩膀,双手拢在袖中,假装内急,朝着院落一角的茅房方向走去。

脚步虚浮,带着睡意朦胧的惺忪,任谁看了,都会觉得这是一个被尿意憋醒、迷迷糊糊起来解手的半大少年。

然而,就在她快要走到茅房附近时,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不远处廊檐下,一点昏黄跳动的火光。

那里是通往内院的一道侧门附近,通常会有两个守夜的婆子,围着一个小炭盆,一边取暖,一边低声闲聊,用以打发这漫漫长夜。

云鸢的脚步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随即改变了方向,没有直接走向茅房,而是假装被夜风吹得有些发冷,缩着脖子,朝着那点火光的方向,稍微靠近了一些。

她选了一个恰好处于下风处、又有几丛半枯的矮灌木遮挡的角落,缓缓蹲了下来,假装系着其实并未松开的鞋带,将整个身影完美地融入了黑暗与阴影之中。

夜风将炭火的暖意和那两个婆子压得极低的交谈声,断断续续地送了过来。

“……这鬼天气,一天比一天冷了,夜里守在这儿,真是活受罪。”

一个略显沙哑的声音抱怨道。

“少说两句吧,让人听见了,又是一顿排头。”

另一个声音听起来年长些,带着谨慎,“熬过这几个时辰,天亮了就能换班了。”

一阵沉默,只有炭火偶尔发出的“噼啪”轻响。

过了一会儿,那个沙哑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带着几分神秘兮兮的意味:“哎,你说……咱们公子这病,也真是邪性,时好时坏的,都这么些年了,多少名医瞧过,愣是没个准话。”

年长的婆子似乎叹了口气:“主人家的事,咱们做下人的,少打听。”

“我这不是觉得奇怪嘛。”

沙哑声音不服气地嘟囔,“你说,会不会……跟他那生母一样,也是……”

“嘘——!”

年长的婆子声音陡然拔高了一瞬,又猛地压了下去,带着明显的惊惶,“作死呢你!提那位作甚?她当年去得不明不白,老爷可是下了死命令,府里谁也不准再提的!你忘了前年那个多嘴的李婆子是什么下场了?!”

“我……我这不是就跟你随口一说嘛……”沙哑声音也意识到了失言,语气变得讪讪的,带着后怕。

“随口一说?这话是能随便说的吗?!”

年长的婆子厉声低斥,“那位的事儿,是府里的禁忌!谁提谁倒霉!你不想活了,别拖累我!老老实实守你的夜,莫要再嚼这些舌根!”

对话戛然而止。

两个婆子似乎都心有余悸,不再交谈,只剩下炭火燃烧的细微声响,和夜风吹过枯枝的呜咽。

灌木丛后的阴影里,云鸢维持着蹲踞的姿势,一动不动,仿佛真的化作了一块冰冷的石头。

然而,她的内心,却因这无意中听来的只言片语,掀起了滔天巨浪!

谢无妄的生母!

去得不明不白!

府中禁忌!

老爷下了死命令不准再提!

这几个关键词,如同几道惊雷,接连劈入她的脑海,将她之前所有的猜测和疑惑,瞬间推向了一个更深的、更令人毛骨悚然的层面!

谢无妄的“病”,竟然与他生母那“不明不白”的死亡有关联!

难怪……难怪要用如此复杂的方式伪装病弱!难怪这静心苑的气氛如此诡异!这根本不是什么简单的疾病,这背后,很可能牵扯着上一代的恩怨情仇,甚至可能是……谋害!

一个世家大族的嫡子,需要靠常年伪装重病来保全自己?他的生母又为何会“去得不明不白”?这谢府光鲜亮丽的表象之下,究竟隐藏着多少肮脏与血腥的秘密?

云鸢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直窜而上,瞬间遍布四肢百骸。

她原本以为,自己只是卷入了一场富户的迷信闹剧和地痞的勒索风波,却万万没想到,这潭水的深处,竟连着如此骇人听闻的家族秘辛!

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站起身,借着灌木的掩护,悄无声息地退回了通往厢房的小路。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破肋骨。

信息已经获取,虽然只是碎片,却足以让她窥见这豪门巨宅之下,那深不见底的黑暗。

她回到冰冷的板铺上,重新躺下,睁大眼睛望着头顶模糊的房梁。

黑暗中,她的眼神不再有丝毫迷茫与怯懦,只剩下一种冰冷的、如同淬火寒铁般的清醒与决绝。

谢无妄生母的死亡真相,与当前的局面有何关联?这或许,才是解开所有谜团的那把最关键、也最危险的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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