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唐智安的脑子一下转不过来。
一个见面不超过24小时的男人,此刻正热情地发出邀请,要她进入他那凌乱的卧室?
唐智安是个保守的女人,反正她不敢进。
就算这个男人舍身救过她的命也不行。
“哦?唐小姐莫不是害羞了?”江逐浪看出了她的犹豫,眉毛一挑,眼里竟闪过一丝好奇。
他好似没有想到,竟然有女人会拒绝进入他的卧室!
“才不是!”
“那是——担心我对你图谋不轨?”
“也不是!”
“难道是我说反了?”
唐智安没听明白了,默不作声地等着江逐浪解释自己的话。然后她会后悔没有第一时间否定他,让他憋不住一个得逞的笑。
“担心你,对我想入非非?”
“你!”
“好了好了不开玩笑了。”江逐浪掐灭唐智安的怒火,摘下了腰间的对讲机,按下了通话键,“船长呼叫驾驶室,听到请答复。”
“驾驶室收到,请指示。”对讲机里传出了大副浑厚而严肃的声音。
“叫二副来船长室,完毕。”
“啊?”不满的声音震天。
对讲机把他的声音加上了机械效果,颇像一个反叛的人工智能。想到这里,唐智安忍不住捂嘴偷笑。
“啊什么啊?完毕。”
一声果断的“完毕”继而让唐智安笑得直不起腰。用最专业的语气讲着最不专业的解释回避,莫名戳中了唐智安的笑点。
江逐浪不明所以,但也跟着她一起笑起来。
对讲机又沙沙地响起,然后传来了一阵断断续续的讲话声:
“不是……”
“船长指示,想啥呢你……”
“这大半夜的……”
“半夜有事犯法啊……”
“哪扯上犯法呢,他有事不能叫我吗……”
不知道是不是大副误触了按钮,两人争执的声音传遍了整个公共频道。
这条船上干的活最累最重的是两个清洁管家,他们从不用担心失眠,枕头一沾就是睡。不管是紧急广播还是对讲机都叫不醒这两个真的需要睡觉的人。
而最工作最清闲的要属厨师管家,每天的工作不过把大米煮熟,把水果削好,再偶尔调上两杯鸡尾酒。在别的船上累得久了,一闲下来反倒不知该怎么享福,不饱和的劳动让他少眠。此刻,他正神圣地捧着对讲机,笑得狡诈。
大管家半梦半醒着,脑子沉睡,嘴角欣慰。
对于游客来说,大海是暗喻理想的浪漫。对于船员来说,大海是一个无法摆脱的牢狱。
从前没有网络的日子里,他们只能看书、侃大山、制造八卦来消磨时光。
网络降临后生活还算有聊,但依然保留了制造八卦的好传统。
没有人不爱磕大副和二副的cp。
此时,除了大管家和清洁管家之外,所有人都高竖起耳朵,脸上泛起了幸福感爆棚的姨母笑。
厨师管家是cp头子,他把脸笑裂了,自然也就显得狡诈了。
夜幕低垂,视野远不如白天的好,满载游客的船在深蓝绸缎间缓缓游曳。恰到好处的风浪轻拍船身,风暴中心号舒服地低吟浅唱着。
船员们安卧在热气腾腾的被窝里,像躺在儿时的摇篮中,打着瞌睡却不想入睡。
他们把对讲机枕在耳边,像听连载广播剧一样听着小两口吵嘴。很美好,好像这里的生活也没有想象中的那样重复和枯燥。
“二副收到,完毕。”
这场小争执终于以二副完胜结尾。
路上耗费的时间比原定的长得多了,这会儿离南沙群岛还远着,大副看了看方位,暂时安心地接过了值守任务。
除此之外,他也暂时相信着船长的为人。
敲个门就能搞定的事情,非得用上对讲机。这样一来,不就让唐智安没有反悔和拒绝的余地了吗。
“啥事啊,船长?大半夜不睡觉,值班去呗。”
“借点你的时间,陪她一会儿。”
“借?无所谓,能还就行。”
“没问题,明天的值班给你省了。”
“船长英明。”
……
沈半缘上下瞧了唐智安一眼,立马看穿了江逐浪的意图。
“你就是唐智安吧,我是风暴中心号的二副沈半缘,叫我半缘就好。”
沈半缘说着,习惯性地伸出了手。
唐智安回握。
沈半缘看着像二十六七岁的小姑娘,可她的手上却长满了和这个年龄不相符的茧子。上次和人正式握手还是跑业务的时候,那段融入社会的记忆已经离她越来越远了。
沈半缘和江逐浪先后进了屋,唐智安也没有扭捏的理由了。
沈半缘挑了正对着舱门的那半边沙发,拨开上头随意耷拉着的衣服,瘫坐了上去。
她的动作看上去颇为熟练,大抵是平日里没少进这间船长室。
船上三个指挥官间的关系看起来有些复杂,不过她初来乍到,还不能妄下定论。
奇怪,明明在办公室里的时候,她从没感兴趣过那些小道八卦;怎么闲下来了之后,深扒的**这样强烈?
“我坐这里就行了吧,唐小姐,你放心随他去。要是他有任何出格的举动,大声喊我就是了。”
“抓着个机会就偷懒,真后悔让你上这船。”
江逐浪数落,沈半缘做鬼脸。
但唐智安的注意全在沈半缘说的话上。什么叫做“随他去”?什么叫“大声喊我”?这房间再豪华也一眼看得到四面墙,她还能走到哪个需要呼喊才能联络上的地方?
“这里。”
像是说漏了心声一般,江逐浪回答了她的疑问。
唐智安回过身,发现进门左手处有一个嵌入式衣柜。有这么大一个衣柜,还把衣服放得到处都是?也是,男人的衣柜,一年只开张两次。
江逐浪打开了衣柜,唐智安默念没说出口的诋毁是误会。
衣柜里没有衣服,取而代之的是一阶一阶往上走的墙梯。
异世界呀!这个她熟!纳尼亚传奇嘛!童年嘎!
“这不是异世界通道,上面是间阁楼。”
不要再读她的心声了,这不是超能力,这是偷窥癖。唐智安吐槽。
“跟我上来吧,一间杂物室而已。里面有几顶表演用的假发,你应该用得上。”
两人爬上了阁楼,虽有窗户,但是月光照不进来。
旧布料的气息扑面而来,其间还交织着一股使人宁静的檀香味。岁月和神圣之感油然而生。
黑暗中,有个冰冰凉凉的小坠子一般的东西点在了唐智安的脑门上,她伸手一捉,抓住了一条垂坠的线。
农村生活的经验让她对这个东西熟悉不已,向下一拉,一盏明耀得有些刺眼的灯泡在房间正中亮了起来。
首先入眼的是一张暗红色的地毯,繁复的花纹重叠交织着,相似的图案总不相同,大概是手工钩织而成的。
斑斓的演出服饰一圈又一圈地环着房间摆放,镶满亮片的舞裙、缀满刺绣的纱丽、金丝织就的披肩……
当然,最经典的蒙面头纱和露脐装的结合也没有缺席。这是展现犹抱琵琶半遮面最具象的服饰,超前得不能再超前,大胆得不能更大胆。
靠窗的墙壁前摆着一个狭长的木制梳妆台,月光照不进来的谜团终于揭开。台面上整齐地放置着十来个头模,那应该就是江逐浪要给她看的假发。
假发的种类繁多,看上去保养得十分精致。乌黑浓密的短卷发、金棕流光的大波浪、玛丽莲·梦露、玛蒂尔达、埃及艳后、王菲、步惊云、索隆……
涉猎范围之宽广,真让唐智安开了眼了。
这一屋子女人的演出服,还深藏在船长室里这么隐秘的地方?莫非这船长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癖好?
“这是我早些年我妈妈的演出服。”
唐智安在心里狂抽自己巴掌。真是该死啊,虽然她确实该死了。但该死的人还是不当想些该死的事。在该死的时候还不知道抱抱佛脚积点德,下辈子又该死了……
“随便挑吧,就是不知道过了这么久还能不能戴。”
“肯定没问题,你保养得这么好。”
“……是管家们保养的。”江逐浪用虎牙轻轻咬了咬下唇。
“哦。”唐智安忙着挑选假发,没把他的话解释往心里去。只当是一句无意义的闲聊。
“就要这顶吧。”唐智安选中了一顶未及肩的中短发,样式中规中矩,只有发尾带着一丝丝卷翘。发色是较浅的棕黄色,和小姜嫌她沉闷,拉着她去染的发色一模一样。
江逐浪盯着这顶短发看得入迷,一时间竟忘了回答。
“不可以吗?我换一顶好了。”
“可以,当然可以。这顶太适合你了。我来帮你戴吧,你老是戴得乱七八糟的。”
唐智安双颊微红:“那几次不是要么紧急情况,要么没有心情吗!我自己会戴的!”
理平所剩无几的绒毛,套上发网,调整假发位置。唐智安好久没有这样细致地打点自己了,以往都是随便一穿,贴到哪里算哪里。
假发一戴,镜子里的她,竟然看起来还不错。
“看吧,你多漂亮,谁会对着这样的脸说丑?”
肚子先嘴巴一步作出了回答,一天半夜没吃饭了,叫得大声一点,不过分吧?
“走吧,我带你去吃刚抓起来的大牛港。虽然肉不怎么好吃,但新鲜得很!”江逐浪抓着她的毛绒衣袖就要走。
“你不睡觉了吗?你累了一天,应该要休息了吧?”
“吃饱再睡嘛,我这会儿也饿了。冰箱里还剩了点炒饭能吃,你不介意吃剩饭吧?”
“当然不介意。”
两人走下了楼,沈半缘还如约在沙发上坐着。
“哎呦,大变活人呀!怎么戴了个假发就成大美女了?发型误人啊!”
唐智安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她摸了摸头发,忽然想起了什么:“船长,你妈妈现在……”
“我妈呀,害!你是不是以为她死了?才没有呢!我妈在市里开了个民族舞蹈培训班,每天都和小孩们混在一起,过得可滋润了。她没地方放这些衣服,甩手一丢说游轮上表演用得着,就堆放在这里了。”
沈半缘听到一半,平静的眉眼忽然不受控制地抽动了一下,被细心的唐智安捕捉了去。
他在撒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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