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稚梧被雨水唤醒般,重新看向地上的官差。
一炷香前,这男人独身来到小庙偏室,与她正面撞上。
她瞧这人手中握着腰刀,一脸凶煞相堵在门口,肯定来意不善,便拿出随身携带的刻刀,斥他勿要再靠近,这男人却瞪着眼睛不管不顾要进屋。
血腥味与汗味儿让她胃中翻腾,眉星血管紧张突跳,她看见男人手中腰刀撞上门框,风吹日晒里早就沤软的木头碎成数片,就在男人提步朝她扑来的刹那,她再也顾不上许多,全凭一股胡乱的劲儿握着刻刀在空中挥舞,手上一重,正扎在对方胸口上!
她下意识缩手,拔出刀片的同时带出一串鲜血呲在她手上,很热,很黏。
她慌忙后撤,谁知这人竟也停下脚步厉声求饶,仿佛极为恐惧,不等她问话,便主动竹筒倒豆般把自己的摘了个遍,不断的重复着是北庭王不满江丞相带头推行的削藩政策,出手害了江丞相,还下令一定要把江家小姐抓回去折辱出气,他身为下等官差也只是听吩咐办事,只求她饶他一命,他便当做从来没见过她,麻溜滚了。
北庭王?江稚梧惊惧至极,甚至没反应过来北庭王是谁。
她双手颤抖,好不容易稳下心神找回声音,踌躇着要不要询问一番时,对方却突然抽搐,随后直直咽了气。
这会儿男人的瞳仁已经涣散,皮肤呈现出诡异的灰白色,同这旷山冷雨一起,让人不禁胆寒。
北庭王,许翎。
她呼吸发紧,心如翻江倒海,沉默良久,久到手上的血逐渐凝固。
刚得知家中变故时,她确实存了死志,没了爹娘,她孤身一人,在这世上做什么?或者说,她能做什么?如果只是隐姓埋名的苟活着,浑噩过完一世,于她而言同死了又有何分别?
她抬头看向沿着屋檐下坠的雨帘,下坠是那么容易,直直掉下去便可轻易粉身碎骨。按那官差所说,北庭王应该很想把她这样摔在地上,以泄私愤。
江稚梧指尖微颤,伸手接住一淙,清凉透骨。
积压多日的情绪,无处宣泄的恨,如同敲打在她手上的水串一样,朦胧着想冲破身体。
她不能死。爹娘尸骨未寒,江氏蒙冤受辱,北庭王日子正逍遥,她凭什么要遂他许翎的愿?
江稚梧紧握双拳,捏碎手中雨珠,指甲深深扣进掌心,掐出红色月牙般的痕迹,深可见肉。
她要活着。
“姑娘?”
妙槿看着江稚梧反常的举措生起不安,平头百姓骤失双亲尚且寻死觅活,更何况姑娘从云端骤然跌进泥淖、还背了罪身,过往大族抄家发落后失心疯的例子京中也不少见……她连忙抹去泪,强打精神挤出笑脸:“姑娘先回屋歇着吧,这男人……等下我挖个坑埋了……咱们明儿还要赶路,姑娘休息的时候可以想想有没有什么人家能投奔一二。”
她们栖身的庙被人发现了,便不能再住下去,是继续换个荒僻地儿继续躲着,还是下山回京再做打算,需要江稚梧拿个主意。
闻言,江稚梧眸光偏转,落在这个从小陪自己长大的侍女身上,往后路途艰难,她不想拖累旁人。
压下喉间沙涩,江稚梧犹豫着如何开口劝妙槿不要再跟着自己,却忽然听见雨中传来阵阵脚步声。
“又有官兵来了?”妙槿也听到。
来不及细想,江稚梧立刻拉着妙槿到屋中躲藏,动作间不忘吹了蜡烛。
妙槿跟着反应过来,灵机之下抽走了江稚梧手中的刻刀。
江稚梧本能的收紧五指,但沾了血的手心粘滑如鱼液,刻刀还是被妙槿顺利抢了去。
“要是被找到了,姑娘就说人是我杀的。”
妙槿留下这句话,猫一样往墙角干草垛里钻。
外头脚步声越来越清晰,江稚梧一跺脚,跟着钻进草垛,把妙槿护在身后。
干枯草枝子随着主仆的呼吸微微颤动,安寂的小屋中,二人瑟缩墙角,紧着神经不敢动。
雨声时大时小,那脚步声始终清晰可闻,仿佛就在门前盘桓,于黑暗中走到她们面前。
然而她们却始终没有看到任何人影,反倒是旁边主庙中被惹的亮起灯,脚步声这才终于消失。
雨夜重归空寂。
“幸好没发现咱们。”
妙槿长舒一口气,拉着江稚梧站起身。
这会儿脚步声虽然没了,但是二人仍不敢点蜡,摸黑为对方拍掉身上挂着的干草。
“姑娘可别抬胳膊,小心干草掉衣领里,刺挠着痒。”
妙槿处理起来得心应手,熟悉的清扫事宜缓解了她的紧张,她尝试续起先前的话:“对了,姑娘刚才要说什么来着?”
空气中弥漫着雨腥和草垛的香气,江稚梧按住妙槿的手,想到方才她拿走刻刀要为自己顶罪的模样,心中酸胀不已,更不知如何开口劝说。
她双唇颤抖,没能组织出话,默了默,轻声道:“等会儿说,现在得先把这人埋了。”
主庙的灯光还亮着,让这男人继续大刺刺躺在门口,说不准会被僧人瞧见。
她移步到地上官差尸身旁边,卷起袖子,藕节般白生生的胳膊架在男人腋下,往外拖拽。
妙槿大骇:“姑娘这是做什么,快放下快放下!死人碰不得!”
然而江稚梧不知从哪里借来的力气,已经将尸体拖到屋外,寻了片松软的土,又找了块儿趁手的木板,就地开始挖。
妙槿撑伞追了出来,为江稚梧遮雨:“姑娘怎么能做这个!快回屋里去。”
她想去夺江稚梧挖土的木板,又怕油纸伞倾歪让江稚梧淋了雨生病,急得跺脚。
“我怎么做不得?”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2页/共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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