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chapter 30

水云境宴会厅的休息室有两道门,一道由走廊通向厅内,一道直接开向室外,引入绿树丛中垂花小径。但小径尽头仍由侍应生把守,外围的隐蔽木门仅有宴会的特定客人可以通行。

至于这场宴会的特定客人是谁,大家心里都有数。

可是after party的时间是十一点——陈文翰寄邀请函的时候写错了?李雨薇迷惑了。什么风给大忙人提前刮来了?

“真来了?”进门之前李雨薇都还在用指头戳边江越的肩膀,小声叨叨,“你喊的?”

落到肩头的是李雨薇新做的延长甲的边沿,边江越被她戳得痒,笑着微微缩了一下:“我说话这样管用?”

推门,绕过巧置门前作为隔断的柜架,他们先看见角落里被占用的衣帽架,纯色的围巾和纯黑的风衣外套;再向窗边看,才是确实已经等在屋里的人,正坐在小几旁的沙发上,喝一杯热茶。

李雨薇看到他第一眼先笑了:“你们的毛衣是一起批发的?”

边江越说:“那不一样。我的能有他贵?”

沙发上的人放下茶杯起身,走过来。

“本来就是文翰批发的,还能三种进价?

“要算运费,也是去云城的更贵些。”

身形颀长的男人在他们面前站定,极自然地微微俯身,向轮椅上的好友递出了手。

边江越抬手握住了他,实实在在地用了力道与他掌心相贴,却在分开时轻轻“嘶”了一声。

“好凉。你还是再喝两口热茶吧。”

收回手的男人闻言轻嗤了一声,先让出道,示意他们去到茶几那侧。等错身而过了,他才悠然走到冰箱前,打开门,取了个长条的纸袋出来。

“你确实不适合沾凉的。那这个也可惜了。”

边江越一偏头,看清他手里是什么,立刻变了嘴脸:“不能可惜,沾得沾得。”

刚刚历经了迷茫和讶异两个阶段的李雨薇,一听他吭声,进入了第三个情绪转折点,幽幽瞪了他一眼。

“这就被拿捏住了哈。”轻飘飘的尾音,轻飘飘的嫌弃。

知道自己拦不住,她放弃了做扫兴的管事婆。

那拈着纸袋的男人,唇角笑意显露一瞬,又被一本正经地藏起。

“都没确定是不是梨园的‘正品',”他淡淡评点好友的没出息,“节操已经丢出去了。”

边江越连一刻语塞和心虚都不曾有过,大大方方向他伸出手:“诚然,诓骗朋友是你干得出来的事情。但信任是我美好的品德。”

又被嗤了一声,但他非常顺利地接过了那个纸袋,从里面捞出好些年没见过的、京大梨园地下小超市广受赞誉的冰糖葫芦,眉眼里皆是看来十分真挚的笑意。

“两串全给我?你自己吃过了?”

“没有,”对方只是弯身从桌上捞起他的茶杯,余温尚在,“哪次吃这些不是被人引诱。”

这次便轮到边江越和李雨薇不约而同地嫌弃他了。

“还是这么变态。”这是李雨薇的感言。

边江越更为深入地剖析:“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

那男人不置可否,只补充回答前面的问题:“只有两串,是因为限购。学姐也嗜甜,留一份给她。”

在他的语境里,“学姐”指的是还在外头的杂志总编。

“山楂和橘子,两种,你挑。”

边江越挑了那串橘子的,为它新奇。他上次去梨园,冰糖葫芦的口味还很单一。余光里那人带着剩下的那只回身踱步去冰箱前了,边江越微微偏过脑袋,和李雨薇默契对了个眼神。

于是,当那个已经默认接受“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标签的男人关上冰箱门时,李雨薇也找到了餐桌上的餐刀和空盘,开始解体那串橘子味冰糖葫芦。

几分钟后,边李二人看着某人神态自若、风轻云淡地接过分了一半冰糖葫芦的盘子,又无语又好笑。

三十岁,幼稚癖好没减,不坦诚的毛病长了不止一点。

李雨薇今晚的首要任务就是看好边江越,所以她这会儿闲,便坐在茶室的飘窗上看俩男人坐在一起吃甜。她越看越无奈。亏他俩当年被戏传为“文新两院两颗可远观不可亵玩之草”……其实就是一对活宝。

还“双璧”呢。

嘁。

她百无聊赖,顺手低头刷会儿手机,看见有OICQ的新消息,心里隐隐一动,猜到了是谁。

点进去,果然是小姑娘在报平安。

“安全到宿舍了就好!”回消息的时候,笑意不经心就漫上了眼角。

边江越正好抬头,看见了,不动声色地又低头,用叉子戳了戳橘子边沿的冰糖,信口道:“还是甜的好。”

正好收到新的猫猫头表情的李雨薇深有同感,也随意接口,语气很轻快:“嗯,还是甜的好。”

边江越看着手里的叉子抵着已经软化的透明冰糖,推着亮晶晶的橘子在盘子上滚了滚,微微笑道:“小姑娘大多喜欢吃甜。”

李雨薇正打字呢,没仔细听,只是下意识知道有人不爱接嘴,干脆在室内的片刻沉寂之后自己接了:“嗯。”声音微扬。

边江越睨了一眼身边已经在用纸巾擦拭指尖糖渍的男人,语气仍然如常,话却意有所指:“嗯,可惜。”

李雨薇下意识继续接:“嗯……”

她打字的手顿了一下,反应过来什么,抬起头来:“……嗯?”

边江越没有解释。

李雨薇眯了眯眼,看看这俩人各自平静的脸,又低头看了看屏幕上那句“晚安姐姐”,稍稍挑眉。

“小姑娘好像是挺爱吃甜的,”已经没有需要处理的消息了,她收起手机,揽过一个靠枕抱在怀里,似笑非笑地重提起两个小时前对边江越的数落,“你骗她打的那个冰淇淋,她自己吃得可开心了,还给我推荐了草莓味和果干的搭配。”

边江越讳莫如深地点点头:“有眼光的。”

“可惜,她得赶着回学校,”李雨薇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早知道有人带了梨园的冰糖葫芦来……”

“唉。”又一声,来自她的双簧搭档边江越。

沉默,沉默中有人用指尖漫不经心敲了敲茶几的桌沿,良久,才若有所思地开口:“你也挺青睐?”

边江越扫了一眼小几旁边被搁置已久的杂志:“十一月刊那篇,确实很有意思。”

他把着扶手借力,直起身,向那本杂志探去;李雨薇见状也凑过来,帮忙递了一把。

拎了书翻过来一看,正在被阅读的那一页却是他自己的稿。

边江越顿了一下:“怎么在看我的。”

“难得看你写京城。”

边江越无声地笑了一下。

原本也是写给这几个在京城的旧友的。就该他看。

“别的看过了没?”

“没来得及。”

边江越捻了捻标记着页码的书角,微微用力,把书页按开,凭记忆大致定位,再翻找了几页。

“都不看看自己作品上刊什么效果?”边江越把页码定在那篇《眼睛》,主插图是署名为“I”的摄影作品,装下了一个以低层俯看角度摄下的萧瑟秋日巷景,无意间容纳了一个惊惶身影,一双回看时无助的眼睛。

“拍这张照的时候,还见义勇为了不是?”

他把书递给身边的好友,对方视线垂落,微微停滞了一下,而后从善如流地接过了。

阅读速度是可快可慢的。拿着杂志的人不算敷衍。他在边江越和李雨薇的注视下仔细读完了整篇,最后说:“确实值得青睐。

“很完整的表达,也够独特。九月那期开始进步很大,这篇尤其。”

边江越笑了:“原来你都看了?差点想让你把不需要的徒弟让给有需要的我了。”

“真想要?”得到的回应却再一次出乎意料,“真做了你的徒弟,她能收获的会更多。”

边江越惊了:“真想让?”

这次是不置可否的沉默。

李雨薇抱着枕头,内心深深叹了口气。

她把自己懒懒丢在飘窗上设置的靠背软垫里,绵软的质感和温厚的暖气让她有点昏昏欲睡。

当年戏传“文新双璧”时,还有一条伴生的评点,说中文系那位令人如沐春风,新闻系那位令人如沐寒冬。

确实啊确实,这么多年还是没怎么变。虽然,传闻并不全对,新闻系这位脾性并不冷漠。

他只是喜欢吃糖又从不承认。

对什么都故意不执着。

“Ludus”和“I”最开始的交集诞生在编辑部设计的随机配对活动里。

总编认为一众摄影师们都太沉默太低调,太习惯只用镜头表达,以至于杂志无法让他们这些内容生产者和读者产生足够有效、足够充分的交互;同时,文字内容与摄影内容除了调性的相似,也并没有其他可靠的联结……这些都不利于《去日留影》的发展。所以编辑部做了一个策划,试着让作者们与摄影师们合作完成一些命题项目。

这个策划做了一个季度,三期,以增刊的形式展现。三期里,作者与摄影师们如果重复参加,就会再更换搭档,得到尽可能多的配对机会。

最后效果还不错。

虽然新鲜度毕竟有限,也存在一些临时搭档合作效率堪忧的问题,致使活动并没有成为正式常驻项目,但经此一举,还是顺利地提升了不少自由摄影师们对杂志的黏着度。

今年开会,大家还有再启该项目的意愿。

而在活动策划刚发布、很多人还持观望态度的时候,“I”和“边城”这样兼具实力与人气的自己人当然就“首当其冲”,被抓了壮丁,公示在最早的报名名单上。

活动的实操负责人李雨薇深谙威逼利诱需双管齐下的道理,彼时给这两位壮丁适当地提供了一些特权,即定向许愿。“边城”除了半开玩笑点了“I”的名之外没有任何其它要求;“I”倒是出人意料,考虑了几天后提供了一份名单,三五个人,都是初出茅庐的新人作者。

其中就包括“Ludus”。

于是李雨薇贯彻“物尽其用”的原则,毫不客气地给他排了三期三个小作者。

限时的合作活动结束后,对其中关节一无所知的“Ludus”在高中繁忙学业的闲散间隙里偷借手机蹭网给李雨薇发消息,感谢这美好安排。

李雨薇那时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他们要保持交流,其实应该很困难。

所以Ludus只报名了一期,大抵也是如此原因。

但他们的合作成果在那三期增刊里数一数二。在编辑部收到的读者信里,有不少人点其名进行称赞。

李雨薇很欣慰。

而那之后,再过了两天。

“I”主动提出跟“Ludus”长期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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