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梆!梆!梆!”“梆!梆!梆!”
耳畔传来阵阵急促的敲门声。
“快还钱!”“快还钱!”
谢沅芷睡得迷迷糊糊的,觉得吵得很,懒洋洋翻了个身,不耐烦地把眼睛眯开一条缝,朦胧中看见一顶古色古香的蓝底白花床帐。
她顿时一个激灵,当即从床上坐了起来。
她目瞪口呆地来回打量着周围古朴的陈设。
莫非她这是穿越了?
谢沅芷原本生活在21世纪,从小就是肤白貌美手长腿长,不管是自家的二婶子还是邻居家的大姨,见了她就想往她脸上啃两口,恨不得把她偷回自己家做闺女。
她念书不太有天分,大学毕业后凭借自己的相貌,乘上了互联网直播行业的东风,在美妆带货领域干得是有声有色。
这阵子赶上年终大促,她精神头十足一连播了22个小时,看着高达九位数的成交金额,才在天明时刻安心睡去。
她本来打算睡醒后灌两杯冰美式接着播的,谁知一觉醒转,居然红红火火地穿越了?
谢沅芷上上下下打量这座雕工细致的红木拔步床,顿时欲哭无泪。
“姓谢的,快还钱!”
“再不还钱,就拿你女儿来抵债!”
谢沅芷听着外头催债的生意,正是满头雾水,突然床帐后头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谢沅芷定睛一看,只见一个脏兮兮的小姑娘钻了出来。
小姑娘怯生生地扯住她的衣袖,“姐,我好怕!爹什么时候回来啊?”
这一刻,原主的记忆在谢沅芷脑海中闪现。
现在她所处的是一个历史上未曾记载的朝代——大溯朝。
原主与她同名,这一年十六岁,是清河县中胭脂水粉铺含香阁老板谢世安的大女儿。
这谢世安出身商贾世家,早年算是阔过一阵,可近年来似是走了霉运,先是丧妻,接着又是交友不慎,投资失误亏空了大半家当。
半年前有人劝说他走一趟西域改做玉石买卖,他因此举债筹措资金,谁知竟是一去不返。
原主不过及笈之年,一人苦苦支撑着铺子,还得分心家宅,更别说还有个七岁的妹妹谢桃赖她拉扯,在债主们的几番登门威胁之下,终于害病一命呜呼了。
谢沅芷看着眼前脏得跟只小花猫似的垂髫小儿,觉得太阳穴蹦跳着发疼。
“哐!哐!哐!”
外头传来几声巨响,谢桃吓得浑身一哆嗦,一下子钻到了谢沅芷怀里。
原来里头一直不应门,外头的债主等得不耐烦,改用木棒砸门了,趁宅门还未失守,谢沅芷摸了摸谢桃毛茸茸的小脑袋,赶忙跳下床。
她用一根木簪将发丝草草挽到头顶,胡乱披了一身青底白花布裙,勉强将腰带系好,便脚底生尘快步往前院去了。
眼看那座厚实的红漆木门被人砸得从中间裂了条尺长的缝,她利落地将湖蓝的帔子掖进长裙子里,伸手打开了门闩。
谢沅芷在电商行业摸爬滚打这么些年,学会了一个理——伸手不打笑脸人。
看着外头来势汹汹的债主们,谢沅芷满脸堆笑迎了出去,屈膝施了一礼,“各位叔叔婶子,实在对不住,方才睡熟了,久等了!”
“快进来喝茶!有什么话,咱们坐下来慢慢说!”谢沅芷侧身让了让,又拉长脖子扯着嗓子往里头一喊,“阿桃,烧水沏茶!”
众位债主也不是第一回上门了,前几回谢家的两个丫头都是哭哭啼啼,大的搂着小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今日却似换了个人,众人一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愣在原地面面相觑。
好半晌,为首的黑脸胖子才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下巴扬得高高的,“我们可不是来喝茶的!常言道父债子偿,就算你老子死外边儿了,这欠下的钱,你也得连本带息一分不少地还回来!”
旁边的白麻子白面大婶双手叉腰,连声附和:“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决计一分也不能少!”
谢沅芷笑吟吟道:“叔叔婶子说得有理,欠多少还多少,决计分文不差!”
众人见她这么配合,又愣了愣。
谢沅芷摆出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双手作揖乞求道:“只是拜托千万再宽限我三日!三日之后,一定如数奉还!”
“三日又三日,都拖了多久了?若过了三日你还是拿不出钱来怎么办?”
谢沅芷见状又将众人往里让了让,“屋里头有什么叔叔婶子瞧得上眼的,拿去便是!”
这屋里值钱的家当不是被债主们洗劫了,就是被见势不妙逃跑的仆人们搜刮了,唯剩了那座红木拔步床,他们嫌它笨重,才勉强留了下来。
黑胖子见这两个小丫头身上一时半会也榨不出什么油水了,狠狠跺了一脚,指着谢沅芷的鼻子道:“就再给你三日。不过我丑话可说在前头,若三日之后你还不还钱,我可要押你们姐妹两个去见官了!”
谢沅芷浅浅一笑,胸有成竹道:“三日后若不能如数奉还,我自个儿走到县牢里头蹲着去!”
*
送走债主,谢沅芷回屋收拾一番,出门就要往铺子上去。
刚迈过门槛,只觉帔子后头拖得重重的,回头一看,只见是阿桃紧紧拽着,又不敢出声,一张小脸憋得通红。
谢沅芷弯腰握住阿桃的两只小手,温声交代:“好好在家呆着,姐姐去铺子上瞧瞧。”
“我害怕。”阿桃低头瓮声瓮气地说,“待会儿讨债的又来了。”
谢沅芷叹了口气,拖着小姑娘的手,一起出了门。
谢家的铺子开在秀水街,这一带连着三条街,都是做买卖的,金银绣罗,玉石香粉,无一不全。
从前谢夫人还在世时,含香阁全是她一手打理的,一度是周围州县最有名的胭脂铺,胭脂眉黛刚做好时,门前的客人能排成一条龙。
可惜谢夫人生下阿桃后就落了个体寒的毛病,她病逝后谢父伤心度日,无心经营,屋漏偏逢连夜雨,对门又开了家装潢更气派、产品更齐全的兰香坊,自此含香阁的生意一落千丈。
谢沅芷仰望头顶落了灰的含香阁牌匾,只见一个穿绸缎的矮胖子从铺子里跑了出来,三步并作两步跃下台阶。
此人是含香阁的掌柜的肖二。
“大小姐,你可总算来了!”肖二见到谢沅芷本是满脸喜色,忽然又一锤胸口,垂头丧气道,“收租子的陈大刚走,他说最多再宽限咱半个月,半个月一到要是再付不起,这店就要收回去了。”
原本含香阁这铺子是谢家自有的,无奈这几年谢父做买卖接连失败,不得已将铺子抵给了县中大户西门家,陈大便是专门替西门大官人收租的狗腿子。
“肖叔别担心,一切有我呢!”谢沅芷边安慰肖二,边拉着阿桃往铺里去,“咱们手头还有多少余钱?”
肖二摇头叹息,“也就几十钱了,剩下的都在货上了!”
谢沅芷扫了眼货柜里玲琅满目的小匣子,径直穿过外间,掀开布帘,就有一阵灰尘迎面而来,呛得三人弯下腰,咳嗽声此起彼伏。
小门后头是堆积如山的存货,看得谢沅芷想死的心都有了,闷头想了半天,忽然一拍脑门,有了主意!
开足马力就是干!
谢沅芷坐到铺子里试妆的镜台前,望见了她十六岁时的样子。
她侧眸观摩了一下街上行人的妆容,拿起粉盒轻轻将粉傅在脸上。
大溯国上下时兴妆容不喜傅粉施朱,讲究一个乌膏注唇唇似泥,双眉画成八字低,尽显女子娇弱愁苦之态,玉质芊芊引人怜惜,她偏要反其道而行之。
谢沅芷从玉盒里蘸取胭脂匀在两颊,凝视镜中面容略作思考,又大胆地将胭脂膏往上拍到了眼尾,似是萦绕的桃花瓣。
时下女子讲究眉浓似墨,因此选取乌黛描眉,她便选取靛青制成颜色微翠的青黛,在黛板砚上沾水调匀后,蘸取绘成两座烟云笼罩的远山。
谢沅芷看着铜镜中鲜颜活泼的面容,在眉心执笔绘了四瓣梅花,又选取檀色口脂,微微泛红,在唇上勾勒出樱桃小口的样子。
阿桃从肖二那里得了两块糖,嘴也似抹了蜜,凑过来说:“姐姐真好看!”
饶是谢沅芷当美妆博主时早习惯了旁人的艳羡,此时也经不住红了脸,出门径直走到了隔壁的首饰行里。
柜台后头闭目养神的老板见了她,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怪腔怪调地说:“谢大小姐,不知小店有什么您看得上眼的?”
谢沅芷并不恼,在首饰架上一阵端详,捻起一对小巧的碧玉耳环。
“租我半日,傍晚奉还,租金算作两钱!”
见谢沅芷戴上耳环转身欲走,老板急得从摇椅上跳了起来,“不租不租,只卖不租!”
谢沅芷心想自己最大的爱好就是攒钱,平时都是一分钱掰作两瓣花,如今都快揭不开锅了,哪舍得花钱买耳环,不过是租一会儿装点下门面罢了。
她懒得和老板费功夫,眉毛一挑,示意肖二留下来和他磨嘴皮子。
谢沅芷回到自家铺子门前,“啪”一下将写着“清仓大甩卖”几个大字的红纸拍在铺门上。
于此同时,阿桃“哐哐哐”敲响了借来的铜锣。
姐妹俩同时大声吆喝:“清仓特价!清仓特价啦!”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含香阁年中回馈顾客,清仓大甩卖啦!”
“买到就是赚到!买到就是赚到!”
“红蓝花的胭脂,紫茉莉的香粉,眉黛澡豆,口脂花子,应有尽有!”
在一阵地动山摇的锣鼓声中,含香阁前很快聚起了一群大姑娘小媳妇,指着谢沅芷颇具另类的妆容,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在电商行业浸淫已久的谢沅芷知道该到上价值的时候了,落落大方迎了上去,仰起脸任人观瞧。
“诸位有所不知,这是前朝寿阳公主所作的梅花妆,当时正值正月初七,公主酒醉后卧于梅树下,有花瓣飘然而至,恰巧落在眉心。公主醒转后遂作此妆,宫人争相模仿,风靡一时。”
谢沅芷看着欲言又止的众人,走到铺门前,接过阿桃手中的铜锣,“咚”地敲了一下。
“今日小店年中大促,凡是一次性买齐五样的,免费理妆!”
门前众女仍是犹豫,谢沅芷心生一计,走到前排的一个穿金戴银的粉衫少妇身边道:“姐姐,我看你生得天庭饱满,面若满月,如此乌唇赭面的,岂不是埋汰了?”
妇人闻言退后半步,两条毛毛虫似的眉毛耷拉得更厉害了。
谢沅芷拉过她的手,恳切地说:“依我说,姐姐这么好的相貌,应当作一个桃花妆,方才不负上天!”
“姐姐,我与你有缘,今日不论你买不买,我都给你施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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