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陈南一抬头,就看见陆铮正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自己,一眨一眨的。
陆铮一向在面对他的时候总是格外毒舌,这突然的星星眼,让他有些恶寒——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脑海中一闪而过的念头,成功让朗陈南被刚喝进去的水呛了一口。
“陈南哥~”
得,还真猜对了。
朗陈南想都没想,脱口而出,“年前我刚给你涨的工资,年终奖也没有少你的。”
“你说什么呢~”陆铮嘴角一咧,扯出了一个谄媚的笑容,“我是那么势利的人嘛~说的好像我一找你就是要加薪。”
“难道不是吗?”
闻言,朗陈南没好气地瞥了一眼。
陆铮过去的这一年,总是隔三岔五、明里暗里地暗示他加薪这件事情。
虽说,朗陈南不能否认陆铮的存在,确实给公司带来了不少的收益——
她早就不是当初那个刚入职的小白了,陆铮凭借自己出众的色彩天赋和极强的适应力,很快就顺应了市场。
并且,在入职下半年后,也就是新年前的那段时间里,她一度成为某一张作品出众,被甲方钦点的人选。
所以,加薪是合理的,朗陈南也觉得合理。
但……
朗陈南又瞥了一眼陆铮,陆铮正双手背在身后,嘿嘿地笑着。
陆铮:“有事,是有事想要拜托你。”
陆铮圆润的杏眸中盛满了名为喜悦的情绪,她的瞳孔在头顶的灯光映照下呈现出一种透亮的琥珀色。
朗陈南挑了挑眉,“说来听听。”
“我想问问你……有没有什么价格还算合适的手表呀?”
陆铮迟疑了片刻,小声开口。
九月,程衍就要远赴海外。
顺利的话,两人也要度过将近两年的异国时间。
想要送他一些什么。
“预算是多少?”
“……六千?”
陆铮虽说是学服装相关专业的,但是她在仅存的专业课中了解到那些手表品牌,都太贵了。
上万的手表对于陆铮来说,既不实际,现在的她也无法承担。
而陆铮也不愿意送程衍一块太过便宜的手表。
所以,六千,是现阶段她省吃俭用可以承担的最高上限。
“送你男朋友的?”
陆铮刚报出心理价位,朗陈南的脸色就沉了下来。
“你怎么知道我有男朋友?!”
陆铮错愕地睁大了眼睛,错愕的情绪让她没有察觉到朗陈南沉下来的脸色。
朗陈南没有回答陆铮,而是冷冷地瞥了她一眼,
“六千,你现在一个月的工资才五千,接私活的话,得熬夜加班大概一个月才能挣到这笔钱。有这钱,你……”
你有这钱,拿着这笔钱去租个房子,不比天天委屈地睡在公司要好吗。
朗陈南突然顿住了,未尽的后半句话生生噎了回去。
他看着陆铮的目光,突然开始闪躲,因为在他下意识地说出这些的时候,他恍惚意识到——他越界了。
这一年里,起初的朗陈南只是抱着——我想要帮一帮当年的自己——这样的想法,在陆铮不知道的地方给她伸出了援手。
他会刻意去留意陆铮啃了几天的干面包,在适当的时候打着部门团建的名号,叫上陆铮和其他原画部门的员工一起吃顿饭。
也会在半夜赵赫泡吧回到公司,打算来上一局游戏时,适时捂住赵赫的嘴,防止他走到陆铮所在的办公室里。
在朝夕相处的过程当中,朗陈南的心理好像被潜移默化地改变了。
而直到此刻,他下意识地脱口而出,朗陈南才猛然间意识到,好像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在无人察觉的精神世界,朗陈南独自进行了一场头脑风暴。
直到陆铮向他投来了困惑的目光,“陈南哥?”
朗陈南轻咳两声,说,“我知道了。你把你的要求和想要大概什么样子的信息发给我,我一会儿不忙了帮你看一下。”
“好!”
得到了朗陈南的答复,笑容再度回到了陆铮的脸上。
她的唇角高高扬起,那双被衬得琥珀色的瞳孔的视野中心,是自己,朗陈南听见陆铮说,
“谢谢你!陈南哥!下午请你喝速溶咖啡!!”
朗陈南无语地扯了扯嘴角,“那倒不必了。”
陆铮:“嘿嘿。”
……
四月下旬,陆铮完成了学校的一应事物,只剩下了最后一关——毕业答辩。
陆铮也在朗陈南的推荐下,成功给程衍选了一款价位还算合适的机械表。
再坚持两个月,在六月的时候,陆铮就可以在嘉海市拥有一个小小的单间。
“陈南哥?”
这天,陆铮的脑袋又从电脑屏幕后边探了出来。
“怎么了?”
陆铮莞尔一笑,“晚上有空吗?请你吃顿饭?”
这顿饭,其实陆铮早就想请了。
公司发私包,这种模式,在这家初创公司其实只有一种场合需要——即,项目工期十分紧张,按照正常的排期制作无法完成的情况下,才会这么做。
如果说,最开始的那个场景小建筑,是按照朗陈南说的那样,甲方要得着急,那还算合理。
可这一年到头,陆铮接受的私包从来没有停过。
大到一整张的气氛立绘,小到简单的部件拆分。
陆铮都画过,也因此见识过了各种各样的甲方——脾气好、人美心善的,或者是一点就炸反复返工的。
熬夜赶图的日子并不都是美好的,但却切实地加快了陆铮还债的速度。
而这之中,如果说没有朗陈南的暗中帮助,陆铮是不相信的。
闻言,朗陈南看向了陆铮。
陆铮咧嘴一笑,“你想吃什么都可以!”
……
耳边隐约传来嘈杂的谈笑声,车辆驶过身边的轰鸣声与嘉海市即将入夏的呜呜海风相交。
陆铮和朗陈南以一种相对别扭的姿势,坐在一张小桌子前。
两人面面相觑,陆铮坐着塑料的小板凳,看了看朗陈南,就在她准备张嘴说些什么的时候,一片落叶簌簌的从两人中间落下。
眼看就要落到面前的烧烤盘中,陆铮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叶片。
“哇哦。”朗陈南面无表情地惊呼了一声,“身手不错,值得表扬。”
陆铮无语地挑了挑眉,“小意思,不用谢。”
陆铮实在没有想到,朗陈南会领着她来到这样的烧烤小摊子吃饭。
犹豫了半晌,她才轻声道,“我没想到你会领我上这里。”
“嗯?”陆铮开口的时候,朗陈南已经拿起铁签子送往嘴边了,因为陆铮的话,才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烧烤多好吃啊,烧烤有什么不好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
陆铮闻言,连连摆手,“我当然知道烧烤好吃……就是……”
她顿了顿,似乎是思忖了下合适的措辞,才重新开口,“就是我以为我请你吃饭,你至少要选一家更高档一点的餐厅。毕竟之前看你中午吃饭什么的,也挺讲究的……”
“我钱包都提前准备好了。”
陆铮声音越说越小,眼神也不自觉地飘到了撒着孜然粉的肉串上。
“都是吃进肚子里的,分什么高低贵贱呢。”
朗陈南瞥了眼嘀嘀咕咕的陆铮,“你这小姑娘的思想不太对。”
他的眼底漾着笑意,让陆铮一眼就看出来对方在开玩笑。
“切,谁说烧烤不好了,烧烤当然好吃。”陆铮不满地对上了他的目光,也拿起了还有些烫手的烧烤签子,“反正说好请你吃饭的,你说吃啥就吃啥,我没意见。”
朗陈南:“那不就得了。”
这顿饭结束得比预期要快得多,但朗陈南却发现饭后的陆铮不见了踪影。
他来来回回地在店内走了一圈,“这家伙应该不至于——”
朗陈南来到柜台,却得到了饭钱已经结过了的回答,这下他更奇怪了。
那她去哪里了?
耳畔响起的玻璃杯相碰的声音,以及烧烤店内不间断燃着的烟味,都让朗陈南下意识地蹙起了眉。
从一开始对陆铮不见踪影,抱着无所谓的态度,到现在她彻底消失在自己视野范围内半小时后,朗陈南那仅摄入了一点的酒精,也在意识到这些的刹那消失殆尽了。
他的视线焦急的在店内来回逡巡着,却不见人影。
一种不妙的预感涌上了朗陈南的心尖,慌乱夺走了他全部的理智,以至于他甚至忘记拿出手机看一眼,给陆铮打个电话。
直到在烧烤店老板的口中,朗陈南才得知了陆铮的踪迹——
陆铮正在烧烤店的大树下,坐着一张比刚才的小板凳要高上不少的塑料长椅,两条腿慵懒地朝前伸着。
而在陆铮的身边,坐着一个额头上布满了汗珠,脸色有些仓惶的妇人。
妇人干瘦的右手紧紧地抓着陆铮的左手,眼珠子来来回回地转动着,她的左手正抓着一个由塑料袋包着的煎饼,看起来吃了一大半了。
陆铮听见了朗陈南的脚步声,在看见朗陈南的瞬间,就咧嘴笑道,
“陈南哥,你怎么才来?”
可朗陈南的反应却出乎陆铮的意料,朗陈南迈着大步,气势汹汹地走到了陆铮的面前,用一种陆铮从未碰见过的凶狠语气,开口道,
“你去哪里了!大晚上的到处乱跑,也不提前说一声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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