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回忆

庆历十九年,我随着阿爹来到京城,那年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第二年,我住进了东宫,和齐夙朝夕相处,打打闹闹。

他宁可三番五次炸了灶台,也要证明他会做饭。最后,他确实证明了一件事——他会烤肉。

那年夏天,不知道齐夙因为什么惹怒了皇上,被禁足一个月。我本可以早些离开,但想想齐夙在这里,禁足就禁足吧。

只是,夏天实在太热了,东宫里闷得像蒸笼。

齐夙被禁足后,一直不说话,就我一个人在旁边叭叭个不停,气氛尴尬得让我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同年冬天,齐夙奉旨出兵南下,收复失地。

本是一别三年的,我求阿爹带我南下。

我想与他站在一起。

不会舞刀弄枪,至少可以做些后勤工作。

齐夙见到我时,又惊又喜。夜里打完仗回来,他总是不让我抱他,说:“身沾风雪,凉,要生病的。”

我嘟囔着:“嗷~我不弱。”

可他还是不肯让我抱,只是轻轻摸了摸我的头,眼中满是温柔。

回京后,我故意让阿爹安排了俊男子的画像,对外宣称魏家独女有相亲之意。

齐夙在一旁故意捣乱,还将墨迹溅到画像之上。

“这些男子皆无出色之处,你看中什么了?”

我笑了笑,故意逗他:“实不相瞒,我心已有所属,不知殿下想娶吗?”

他娶了。

在我及笄那年,齐夙正式迎娶我为太子妃。

庆历二十五年,太医诊出喜脉,齐夙乐呵呵的,像个孩子似的。

第二天,东宫里多了一棵光秃秃的树,煞了风景。

齐夙说那是梧桐树,他很期盼孩子的到来。

同年,皇上积劳成疾,撒手人寰。

齐夙称帝,我和魏家跟着上升,一度成为他的左膀右臂,风头太盛了。

那棵梧桐树也搬了家,移到了重华宫。

庆历二十六年,孩子出生了,取名行之。

我知道魏家风头太盛,所以做了好久的心理建设,主动让齐夙开后宫。齐夙向我保证,他不会碰别人,孩子也只能和爱人拥有,其他人,不可能。

我信他。

可他却给了我当头一棒。

庆历二十七年,他变心了。

我训斥素子妃不知尊卑,齐夙却慢悠悠地走到素子妃身边,将她护在怀里,用一种冰冷而疏远的眼神看着我,说我嫉妒。

这是他第一次说我的不是。等我回过神来,想要追上去质问时,却看到素子妃依偎在齐夙怀里,紧紧抱着他的腰。他的态度,他的温柔,像极了以前的我们。

第二年,我被禁足,整整一年。若不是阿爹教育我,我早就成了疯婆娘,歇斯底里地质问为什么。

我的孩子还小,我怕出事。听说赵太医医术好,我便用了。赵太医的要求,我也答应了。

好在家里势力雄厚,禁足期间我并不狼狈,各种各样的消息依旧能传进来。李公公还时不时地提醒我注意言行举止。

下半年,是我的噩梦。

姑父因私下监视皇室,被流放,家眷被抄。叔父因私下监视皇室和练死士,被满门抄斩。

我顾不得那么多了,偷偷跑出去,只护住了叔父的小女儿。

寒冬腊月,阿爹成了没有实权的王爷。解禁后,我在御书房外求见他、在雪地里跪了一夜。

他不见我。

为什么?

齐夙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庆历二十九年,我闭门不出,不见客。得了心病,病得不轻。

“有劳赵太医了。”

赵太医来来回回跑,也不容易。

庆历三十年,素子妃对着齐行之说了一大堆杂七杂八的话,我把素子妃打了,又被齐夙禁足了,又是一年。

我倒下去的时候,是气的。

可倒下去前,我看见他手忙脚乱地抱住我,命人请太医。

幸好来的是赵太医,说谎面不改色。

庆历三十一年,我的身体有所好转。

阿爹来看我,说:“不想在宫里待了,就告诉阿爹。离开京城的本事,阿爹还是有点的。”

他叹了口气,又说:“行之这个好孩子,不姓魏真是可惜了。放到魏家,我亲自教。”

“教他从商吧,皇室纷争这种就算了,不合适,齐夙又要说我们不把他放在眼里。”

阿爹点头:“那当然,不能把魏家推上死路啊。”

我犹豫了一下,终于问出了那个一直压在心底的问题:“阿爹,叔父真的监视了皇室?”

齐夙突然变心,只围着素子妃转,素家的权力也日益膨胀。

一个流放,一个抄家,又让阿爹失去实权,每一件事都在削弱魏家的权势。

阿爹第一次对我冷脸:“魏知意,我教了你那么久,‘自古皇帝多薄情寡义’这个道理,非要亲身体验你才能明白吗?”

“不要说齐夙不一样,只要当了皇帝不管是谁就是一样的。他爱你,他现在爱你吗?”

这话像一把利剑,刺穿了我的心。

阿爹继续说:“问都不问,审都不审,只一味猜忌,听信他人谗言,转头就监视魏家。”

“魏知意你记住了,是齐夙失信在先,魏家几代忠心耿耿,从未失信。”

我期待的反转,没有到来。我扇了自己一巴掌,让自己长记性。

“阿爹的话,我记住了。”

阿爹叹着气,命长贯看好我,让我不要冲动,不要自伤。

庆历三十二年,也就是现在,齐夙病倒后,就变了,对我恢复了从前的好。

.

我是被齐夙抱回去的。他让我不要把心思放在妃嫔上,给不给情面还得再等等。要等什么,我不想问,我已经劝了。

他又把赵太医找来给我把脉,一天两次。我有点慌:“我没事我好着呢,齐夙你......”

他说他心里不踏实。

好在赵太医每次都能面无表情地应付过去。

我若真的倒下去了,他也许会开心一点吧。

站在皇帝的角度上,冷漠的、客观的看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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