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了李宅这一点变故,虞循顾虑宁知越心情不佳,预备让她回宅子歇着,他们改日前往曹家也不是不行,正好趁此时机查访贾源。
凶手的动作一步接着一步,稍作拖延就会着了他们的道,贾源固然需查,但贾家村后的那处庄园才是重中之重,若不是有玄素这两年数次暗访得了准确消息,便是她来查也许花费经久时日方能有发现,更不用提如今凶手对她和虞循都有防备,要摸清那处庄园是什么路数并不简单。
吴夫人的发难固然叫人恼火,但也犯不着为了这样一个人耽误了正事。
她婉拒虞循的好意,仍是要往曹家去问询个明白。
上了马车,宁知越仍在思索如何探出贾家庄园一事,只听得虞循忽然说了一句,“要不要派人盯着吴夫人?”
“啊?”宁知越一时没反应过来,待听得他说了什么,也明白他是猜到吴夫人今日举动并非无的放矢。
吴夫人肯定不会没有缘由对她发难,但她也实在觉得没有必要将这鲁莽的妇人放在心上,特地派一个人去盯着似乎也很不必要,只将昨日在城外见到过吴夫人之事说了,让虞循只记着就罢了。
未料虞循闻言,神色骤然凝重,只道此事非同一般,不可轻视,当即吩咐阿商一会到了曹家再去寻萧盛去盯着。
他是好心,宁知越没反驳,只接下来一路仍是心不在焉。
到了曹家,阿商先去叩门,两人相继下了马车,才站定,阿商回转头来朝着空荡的巷道里岔出的另一小巷狐疑地注视着。
“怎么了?”虞循也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什么也没有。
阿商挠挠头,似乎也觉得自己有些疑神疑鬼,“方才来时也有一辆马车随着我们进来,小人停了车,那辆马车便往那条巷子口进去了,小人叩门转头时,似乎瞧见几个人从巷子口探出头来,一扭头又不见了。”
有人跟踪?
宁知越抬脚就要往那巷子去,虞循拦住她,“你去做什么,如今多少人冲着你来的,贸贸然撞进他们陷阱里怎么办?”
“那怎么着,你去?你这功夫对上一个两个还行,若是人多,还不如我去呢。”
虞循无奈,笑道:“我给你探路不行吗?我过去瞧一眼,你们就在这等着,真有危险,再劳驾你去救我。”
“那还不如一起去呢。”
说罢催促着,三人正要往巷子口去,曹家宅子的大门“咯吱”一声被启开了。
开门的是一个年近四旬的中年男子,身量近七尺,身型匀称,样貌端正,仍与当年来南漳县时初到陈家见到其人时一样慈眉善目,只经年岁月不饶人,在他面上鬓间留下了痕迹。
只这一眼,宁知越认出了此人——曹荣。
淡然之余又有些惊异,不知是不是她如今生出的错觉,不止今日乍见的感觉,便是回忆当初见到曹荣和曹襄时,都觉得这父子二人显得格外别扭。
他们父子模样并不相像,曹荣虽然儒雅,但更多是表象的端正给他增添了几分气质,再加上他为人热络周到,说话做事滴水不漏,是落在实处,触手可及的踏实感,而曹襄与其截然不同。
曹襄的皮相无疑是俊美的,是一种偏于女相的娇娆,只他给她的印象总是一副皮笑肉不笑,浮于表面的情绪,那张脸就像是一张不甚贴合的人皮,于她只有虚假了。
明明当年也没有这样醒目的感觉,但此刻见了曹荣,这种分别格外分明。
宁知越打量曹荣的同时,曹荣也在打量着三人,但他老练的目光并未在三人身上停留多久,转溜一圈便活络起来,含笑问:“你们是……”
宁知越和虞循报了来历,又说明了来意,曹荣颇为惊讶,“我外出才归家不久,这几日染病修养,并未出门,也没让底下的人打扰,倒是不知道出了这样的事。”
他看向宁知越,又仔细端详她的脸,“我都忘了小娘子的模样了,瞧着宁娘子确是与陈兄有几分相像,既是要问陈家的事,就请进来吧。”
虞循立在原地,拱手说明瞧见故友往巷子里去,仍是打算先往巷子里探查一番。
曹荣讶然,“那巷子是条早已被封,无路可走,你们莫不是看错了?”
“怎么可能,那辆马车跟着我们而来,就在那巷子里转了弯……”
阿商还不至于眼瞎到如此地步,但能干出如此蠢的事……宁知越还真有些好奇。
她也不顾之前虞循多番提醒她要小心,大步往巷子那边走去,约莫二十步,就立定在巷口……
巷子里四个侍卫打扮的男子并排将巷道拦截隔断,但透过那四人排列间的缝隙,仍能看到三个小娘子慌慌张张往巷道尽头没能调转马头的马车那处跑。
还真是……蠢得可以……
“嘉宜县主?”虞循紧随宁知越而来,正瞧着那三个小娘子逃窜时回头探查情形,被他认个正着。
“姚珂?你没看错?”宁知越看戏的心情陡然冷了下来,面上不虞尽显。
见她如此,虞循也在心底暗叫不好,当年宁家与陈家的决裂是由姚珂惹出来的,宁知越对姚琡都是难给一个好脸色,对着这个“罪魁祸首”不将人打一顿已算是客气了。
果然,宁知越从虞循脸上的迟疑中得到了肯定的答案,沉默着盯着巷子许久,冷哼一声,大步往巷子里走去,更不等虞循阻拦,丢下一句“别拦着我”头也不回。
虞循无奈,“你手还伤着,当心别磕着碰着了。”
挡在前面的四个侍卫应是知晓宁知越身份的,虽觉她来势汹汹,面色不善,却也没有过分阻拦,宁知越轻而易举越过四人,上了马车,巷子里登时鬼哭狼嚎。
宁知越自有分寸,也不会真伤了姚珂,顶多吓唬吓唬她,只这般光天化日之下,闹出这等动静,周边街坊邻里不少人出来探看。
虞循终是没忍住上前提醒她,别闹得太轰动。
那四个侍卫起先还想拦一下,姚珂猛一下从马车中蹿出一个头,瞥见虞循,见了救星般的呼喊,“虞七郎,救命啊……”
她的发髻已被抓的凌乱,髻上珠花也被抓得歪歪斜斜,没等说完这句,又被猛力扯回车厢内。
“告状是吧,我让你告状……”
“五娘,你下手轻点……”
“呀,县主脸掐红了……”
出声的只有宁知越最“镇定”,两个丫鬟在边上手忙脚乱,也不知为何拦住伤了一只手的宁知越,只有姚珂“唔唔”发着声,却吐不出一个字。
虞循叩了两下车壁,“阿越,差不多可以了,别忘了咱们来这儿的正事。”
车窗边突然冒出半张脸,抵开车窗帘子,“我心里有数,你先去吧,我一会就来。”
虞循瞧着她脸上也有被掐过的痕迹,头发也散落几绺下来,显见姚珂也是还手了的。
“不行……”马车里姚珂将宁知越撞开,但手臂似乎被扭着,身子无法动弹,她强行将宁知越往后一挤,车厢连带马匹抖索,只听得车内壁一声闷响,姚珂气喘吁吁地说:“你不能走,她要杀了我……”
宁知越倒吸一口凉气,边上两个丫鬟也忙问她怎样,有没有磕伤,宁知越只咬牙道:“我现在就弄死你……”
那一声闷响不轻,虞循本来颇担心她俩手上没个轻重,听她如此中气十足的怒吼,竟觉得有些好笑。
走是走不了,不将人带下来,今日不定得磕多少回。
与这两人是说不清了,虞循指示两丫鬟各圈住一个,将人从车里分出来。
两婢女都是特意挑选的武婢,先头怕伤了两人,拦也不是,生拽也不敢,此时听了虞循之言,如闻仙乐,不多时,一人压着姚珂胡乱挥舞的手,一人圈着宁知越的腰,拖出马车。
等见了宁知越模样,虞循生生愣了好一会。
她发髻是全散了,脸上红一块白一块,还能分清手指印,衣裳也被扯得乱糟糟的。
他背过身去,“你们替她们收拾整顿一下,阿越,别置气了,有什么话,日后好好说。”
“我同她没什么好说的。”
姚珂不服气,又从马车中冒出头来,“你当我想和你说话,我是来找我哥哥的。”
“那某人别鬼鬼祟祟的跟着我。”
“我哥哥被你拐走了,我不跟你跟谁?”
“我多稀罕他,还拐他,他自己颠颠地非要跟着我,你赶紧把他带走,省得我看见你们俩心烦。”
“你……”姚珂一瘪嘴,语调里带了哭腔,但下一瞬又恢复正常,颇有些幸灾乐祸,“宁敏敏,你少得意,二哥写了信到越州,信上都说了是你将哥哥拐走的,姐夫没敢让阿姐知道,但已经要派人来抓你。哼,我就等着二哥来抓你,将你带回京中关起来,阿姐都救不了你。”
真是蠢货!
看她这样子都是偷摸跑出来的,用不了几日阿姐就会知道她不见了,自然就知道怎么回事,到时候谁都逃不脱。
宁知越懒得理会她,被婢女重新梳理好头发,整理好衣裳,宁知越就推着虞循往外走,心中暗恼,真如虞循说的,叫这小人乱了心智,真不该与她纠缠。
想着要往曹家去,怕她跟上来,又朝着几个婢女侍卫道:“你们不想她再被打,就看着她,再让我看到,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谁要你留情,我怕你吗,你有本事咱们再接着来……”
话音未落,宁知越越过侍卫边上,抽了一人身侧长刀直直掷过去,正擦着她探出来的头隔了一寸飞过,姚珂吓得顿时噤声,泪眼汪汪看着她,缩回马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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