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好不容易激起群愤的战况并没有持续太久,这场战斗来得猝不及防,结束的也十分迅速。
并非是鬣狗们强势将反抗的人们镇压下去,而是在双方气氛弩张剑拔时,周达突然接到了另一人传来的消息。
他只是附耳与那人交谈了几句,随后便再次招手示意,“哎呀,大家没必要火气这么大嘛,我们头儿说了,凡事都能商量,别伤了和气。”
“兄弟们,给我们的父老乡亲们都拿点水拿点吃的,别颤颤巍巍的装个小气模样,都给我大大方方的啊!”
这副态度比起之前简直是两极反转,不止是反抗群众没搞清楚情况,连鬣狗自己人都呆愣住了,甚至有人靠近周达疑惑地问了一下,
“还打不打了?”
周达“啪”的一下扇在他脑袋上,“打什么打!都不许打!”
“噢噢噢!”
那人敢怒不敢言地捂着脑袋走了,将命令传达给其他人,示意大家照着做。
很快物资就被发放给了所有人,但大家拿着物资,站在空地上,面面相觑,完全不明白鬣狗组织究竟存着个什么心思。
周达见状,甚至从车顶上跳了下来,扬起个大笑脸,脸上的褶子清晰可见,配上个大光头,像是慈悲为怀的弥勒佛,但嘴里吐出的话却掀翻了这一假象,毫不犹豫地揭示了他仍然是个利益至上的走狗!
“放人!当然可以啦!各位父老乡亲们都收拾收拾,马上你们就能回家了。”
他上前几步,让开位置,随后转身挥手示意车辆也让开。
“不过嘛......”
他声音未落就立刻来了个转折,大家脸上都露出“果不其然”的神色,但没想到的是,他嘿嘿一笑,“我听说,上回我去拜访大家时,牵着的那只狗王还活着呢?”
好一个拜访。
有人冷笑出声,眉目皆是嘲讽。
周达像是没听到一般,面色不变,“我们头儿说了,只要你们把狗还回来,以后我们非必要井水不犯河水,我再也不会带人来麻烦大家,大家也能安安心心过日子,怎么样?”
时沅在楼顶上看得清楚,内心忍不住感慨,周达这等能屈能伸之人,能做到这个地位可谓是一点也不奇怪,难怪能领导这么多人呢。
但他说起藏獒,时沅就有些摸不着头脑了,上次对方带人来找大家的麻烦,可就带了那么几个人和一只狗,狗更是半月都没要带回去的消息,可见也不是太重视。
这会儿居然主动提出交易,用一只狗来换这么多人?
那么鬣狗之前占领街区打他们个措手不及后,又以任务要求胁迫众人听从的一系列行动又所为何事?
鬣狗组织的头领绝不是个善茬,一举一动也绝不会是在做无用功。
但即使他口中的前提是“非必要”,在眼下这副情况来看,答应他绝对利大于弊。
已经有不明情况的人撺掇着领队几人答应他,“只是狗而已,我们又不需要。”
领队几人互相商量了一番,脸上都浮现犹豫的神色。
只是......
“你怎么知道狗还活着?我们都不确定。”有人对此提出了质疑。
周达哈哈一笑,“自然是有人说的嘛!”
那人是谁?这似乎不重要,领队的几人已经在思考该如何向时家开口要狗。
但时沅却清楚他口中的人是谁,除了这些被关在此处的人们,还有另一小部分人不在这里,那些是不知为何被选中成为鬣狗正式成员的人。
徐正明,徐叔。
时沅的唇舌动了动,舌尖抵在上颚处,逼着自己把近欲脱口而出的询问咽了回去。
他很想从楼顶上下去,冲到周达面前,去询问徐正明的情况,但他不能这么做。
即使黑猫刚刚暴露人前,却也没办法证明他就在此处,他不能主动带着这些人直接去他家里,把藏獒给放出来。
太多人了,家里还有奶奶呢,万一出了什么事呢?时沅不敢去赌那无法控制的可能。
最好的办法就是让领队的人说——
“可以!等我们先回家,明天下午,我就把狗带来这里给你。”
周达看着他,笑眯眯地沉默了两秒后才答道,“没问题,我在这儿等着。”
车队让开,通道宽敞,所有人都松了口气,披着夜色踏上了回家的路。
时沅顺着墙角的阴影悄咪咪退了下来,为了避开人群,他停留在半路的巷子深处好一会儿,才摸着夜路回了家。
等到家时,天边已亮光微露,时奶奶还没醒来,时沅没进门,奶奶年纪大了觉浅,光是进门的动静都能把她惊醒,还是再等会好了。
他待在院子里,瞅着墙角处趴着的藏獒,一边揉着自己的腰一边惋惜。
腰好疼,弦月勒在腰上带着他走的时间有点长了,他本就是个皮肤娇嫩的,不用掀开衣服看,时沅都知道自己腰上肯定被勒出了一圈痕迹。
捏了捏自己的腰,感受到牵扯出的痛楚,时沅疼得龇牙咧嘴的,脑子不停转动,思考家里还有没有红花油之类的东西,不然这疼痛啪是会折磨他好几天。
这藏獒可惜了,还想着留下来给奶奶当保镖呢,这下得还回去了,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别的变异动物愿意来他们家当保镖,不然以后他要是有什么事得出门,奶奶又需要做任务的时候,就没人护着她了。
回想起昨日临走前,陪着奶奶在周围逛荡的那两公里路程,时沅忍不住笑了一下。
但就在他停下动作思考几秒的功夫,从窗户跳进去的黑猫就在屋内发出了局促的呼唤——
“喵呜——!”
刺耳起步,拉长低沉,这是猫咪音调中代表担忧和害怕的声音,时沅心里咯噔一声,打开门进去一看,黑猫站在时奶奶的房间门口不停地甩着尾巴,鼻尖抽动,不断在嗅闻屋内的气息。
时沅心一跳,操控轮椅过去,一边摸了摸黑猫的脑袋,一边敲门小心地问道,“奶奶?你起了吗?”
无人回话,房间内甚至没有任何声音,寂静中满是让人忍不住心生恐慌的氛围。
时沅打开了房门,他感觉到自己的手在抖。
轮子转动的轱辘声在静默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甚至还带着电机运转的滋滋声,身后黑猫行走得悄无声息,但时沅似乎已经听到了它动作间摩挲空气的声音。
太静了。
为什么呢?
时沅怀疑是自己的耳朵不知何时蒙上了一层纱雾,不然怎么会连奶奶的呼吸声也听不到呢?
他靠近床边,颤着手去摸奶奶的脸,已经冰凉一片,但再看过去,奶奶紧闭双眼,面容依旧慈祥和睦,和往日分明没有区别。
他俯身下去趴在奶奶怀里,没有听到昔日温热拥抱中夹带着的、让人心安的心跳声。
......
时沅坐直了身子,感觉脑中充满了迷雾。
为什么呢?
奶奶的身体一向没有大碍,即使有一些老年病,他们平日里十分注意,也一直维持在亚健康的状态,绝不至于到让人猝死的地步。
......任务吗?
他目光飘离般在周围扫视了一圈,最后在床头的书桌上看到了一本皮质封面的本子。
翻开一看,内页已经泛黄,但通过页面上的字迹不难看出,这是原先时奶奶的笔记本。
这本子已经存在十多年,时沅曾见过两次,是奶奶用来记录重要事物的本子,很少会拿出来。
上次见在什么时候?
时沅没想起来,依稀觉得那也是个分离的日子。
他翻开本子,顺着摸到最新记录的一页,毫不意外的,是时奶奶给他留下的嘱咐:
“从现在起,我开始谨慎地选择我的生活,我不再轻易让自己迷失在各种诱惑里,我心中已经听到来自远方的呼唤,再不需要回头去关心身后的种种是非与议论,我已无暇顾及过去,我要向前走。”
笔迹有力,墨水渗入纸张,时沅愣了愣神,指腹抚上字句处,微微凹陷的触感没能让他的大脑恢复清明。
就这?
奶奶就给他留下了这么一段从书中节选的告言?
连往日那些淳淳教导都没留下一句?
是来不及,还是不能?
时沅想起尹新消失前只留下的那三个字:“我走了”,忍不住抬手扶住额头,试图通过这个姿势来缓解身上不堪重负的沉闷感。
但不知为何,看着这段文字,先前挤压在心中的悲伤欲绝突然消失不见,原本胸中压迫的感觉逐渐化开,转变成了一种疲惫不断从身体各处散发出来。
他最后只是坐在桌前,大脑放空般什么也没做,静静地等待时间流逝,目睹窗外云层的变化,直到手脚开始麻木刺痛,坐太久的弊端开始显现,才让他从这种放空的状态中脱离出来。
时沅眨了眨眼睛,旁边黑猫感觉到他的变化,站起身来在他身上蹭了一下。
温热的毛绒触感再次加强了他对周围的感知力,但时沅不合时宜地想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现在该怎么办?
火葬场还有开门吗?
卡文了啊啊啊!这章估计还会再修。
以后有榜随榜更,无榜隔日更了。
(今天修文!!明天更新!)
“从现在起,我开始谨慎地选择我的生活,我不再轻易让自己迷失在各种诱惑里,我心中已经听到来自远方的呼唤,再不需要回头去关心身后的种种是非与议论,我已无暇顾及过去,我要向前走。”
出自米兰·昆德拉的《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是我特别喜欢的一段节选,也送给大家,希望大家都能乘风破浪向前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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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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