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刚过十一点半。
身穿病号服卧在医院病床上的江屿,侧头看了眼窗外的飘雪。
墙上的指针指到11:30,还有半个小时就要跨年了。
他的生命也即将进入倒计时了。
江屿下床,忍着病痛折磨的身体,来到窗边。
“今年的雪真大啊!”他不自觉喃喃道。
好想陪她一起跨这个年。
也是他生命里最后一个年······
转身,江屿换好衣服,一袭黑色的大衣包裹这清瘦的身材,戴好围巾正欲出门。
万基提着食盒,推门而入。
见他这一身打扮,万基顿时拧眉,“你要干什么,江屿,你要出去!?”
万基不可置信地质疑。
江屿不疾不徐继续手上动作,轻轻“嗯”了一声。
“不行,你不能出门。”万基冷声制止。
他语气急切,带着平日里少有的沉稳和严肃郑重。
江屿看了他一眼,语调淡淡道,“今天不出门以后就没这个机会了。”
“……”
闻言,万基像是泄了气的球似的耷拉着眉眼。
“你都知道了。”
“嗯。”江屿倒是不以为意,又道,“我自己的身体,我再了解不过。”
万基恨不得一拳垂在墙上,“不是让医生不告诉你吗?”
“······”
江屿扯出一丝笑意,轻轻拍了拍万基的垂下去的肩膀,安慰道,“没事,这么些年了,这具身体也该到期了。”
不是医生告诉的,是他那天去找主治医生,碰巧听到医生和万基的对话。
“撑不过今年年底了。”医生的原话是。
万基拉住医生的手,“医生,再想想其他办法,他才二十岁,一定还有其他办法。”
医生无奈摇摇头,却也无能为力。
五年前,家里遭受重大变故的时候,江屿也查出来胃癌晚期。
他从来没有生过什么大病的人,也不会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患上癌症,还是在照顾爷爷奶奶的时候把自己累到,才查出来癌症,还是晚期。
命运就是像很会捉弄人一样。
当时十五岁的少年得知这个消息犹如晴天霹雳,而且是准确无误劈在自己头上。
他没有告诉任何人,先后送走了母亲,爷爷奶奶,他还强撑着去上学。
世上没有他的牵挂,他写下四个字:
五年,够了
再后来他拖着病重的身体,在学校学习跟个没事人一样,只是不愿再交朋友,也变得少言寡语。
万基也是后来上了大学,前不久他终于有一次倒下才知道,他已经患癌五年了。
“······”
他不怪江屿没告诉他自己生病的事,已经来不及了,已经没意义了······
况且他也知道江屿不告诉他,是不想让他担心,焦虑,说来说去都是为他考虑,他又有什么资格责怪呢!
他只痛心,后悔自己没有早点发现他的异常。
要是早点发现说不定还有办法······
思绪拉回,江屿穿好鞋,出门。
万基一把抓住他的手臂,“你要去哪?”
“去一个我每年除夕都会去的地方。”
江屿玩笑似的卖着关子。
“我跟你一起去。”万基没问,但他必须跟着江屿一起去。
他担心万一他晕倒在路边,没人发现就不好了。
江屿知道他的顾虑,便没拒绝。
因为他最近晕倒的次数越来越多,身体瘦弱不堪。
万基又看了眼自己带来的食盒,对江屿道,“还是说先吃饺子吧,我妈亲手包的。”
江屿忘了眼墙上的指针,11:43。
还有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赶过去应该来不及了。
“来不及了,先放着回来再吃,替我谢谢阿姨。”
什么来不及了?万基疑惑,但又不得不跟着他一起出去。
两人走到温亓家所住的小区门口,在附近徘徊,迟迟没有进去。
兴许是猜到江屿来干什么了,万基在一旁没有打扰,也没有多问什么。
静静陪他站着。
蓦地,周遭烟花四起,火红的烟火伴着凛冬的飘雪绽放出一朵朵美丽耀眼的氛围夜景。
路边也有小朋友在点烟花,可是试了几次都失败了,有点灰心。
“过年真热闹啊!”
一个小朋友踩着积雪,跑过来扯了扯江屿的袖子,扬起头问,“大哥哥,你能帮我们点个烟花吗?”
小嘟嘟的脸颊被帽子遮的严严实实,依稀能看出来很可爱。
万基不想让小朋友打扰江屿,于是弯腰蹲下来问,“小朋友让哥哥帮你好不好?”
小朋友的本意是点着烟花,至于是谁无所谓。飞快的朝着万基点点脑袋,“谢谢大哥哥。”
说完拉着万基的手给他带路。
江屿再次抬头,00:00。
“新年快乐!”
今年算是又陪她一起跨年了。
他只想离她近一点的地方陪她过年,看同一片天空上的烟花,这就足够了。
江屿原本没想进去的,打算默默陪她跨过这个年就悄然离开。
不出意外的话,他不会在陪她有下一个年过了。
就不打扰了。
见面更是没有必要,毕竟上一次在学校里她来找他,他说的话很决绝。
从那之后,她就真的没有再来找过她。
几乎在校园里碰都很少碰到。
再后来他病倒了,坚持不住了,住进医院。
这次温亓应该终于被他伤透了心,再也不会发现他已经不在学校了,挺好的。
烟花看完,江屿原是打算去找万基,该走了。
结果脚边走过来一个小姑娘,找不到路了,小小的一只摇头晃脑走着。
小姑娘忽然停下脚步,“大哥哥,你知道遇见小区,六单元425号怎么走吗?”
江屿低眸,最后带着小女孩走进小区。
豁然,他看见前面不远处温亓也从这边走来,只是她低着头没有注意到这边。
江屿不会认错,她穿着一身黑色呢大衣,和他身上的是同款色。
江屿告诉小姑娘,让她去找那个小姐姐,说她会带她回家。
其实他想,拖住温亓,自己得走了。
胃部一阵绞痛,抓心挠肝的痛意忽然席卷而来,看着小女孩走向温亓,最后看清昏黄路灯下温亓的眉眼,他心满意足捂着胃部离开。
不遗憾了。
最后能见她一面,他已经心满意足,已经超乎自己的预期了。
不同来时稳健的步伐,江屿此刻亦步亦趋,弯着脊背,每走一步都仿佛耗尽力气。
好不容易走出小区门口,万基还没开口问他去哪了,就见他支撑不住要栽倒。
万基立刻上前扶住江屿,而江屿已经阖上眼敛。
任凭万基怎么喊他都无济于事。
万基心里一慌,二话不说将人背起来,直往医院奔。
好在医院不远,十几分钟的路程硬是被万基压缩到七分钟赶到。
手术室里。
医生进行施救,手上动作未减,手术室里仪器响个不停。
“······”
“滴——”一声长长的刺耳声响起,显示屏里波动的线变成直线。
手术室牌子的灯熄灭,医生走出来,摘掉口罩。
万基立刻走上前,医生摇头,“已经是晚期最后期限了,我们尽力了。”
万基双手顿时无力,垂在身侧。
他脸色苍白,眼眶红了一圈,低垂着头,浑身不可控的颤抖。
不敢接受这个事实,江屿——死了。
他最终还是走了。
走在人们一年中最热闹的夜晚,走在无人相送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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