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2
她的声音很含糊,尾音都被带过去,即使离得很近,邰御也不是很能听清楚。
但他隐约听到了“问题”这两个字,这让他有些敏锐。
“什么?”他的声音同样不高。
俞淅如鲠在喉,完全说不出来话。
她想干脆直接转身离开,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好了,但又想着不行,这个问题已经纠缠她很久了,她觉得不能这么一直不明不白地拖下去。
她抿了抿唇,手在口袋里紧紧地抓住衣服,低下头道:“邰御,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啊?”
电视里不知道又在放着什么节目,依旧是一片欢声笑语,隔着点距离传来,笑声听着却莫名带了些讽刺。
和这边的安静大相径庭。
诡异的沉默并没有持续多久,邰御出声了:“谁对你好了?”
他这话有明显的咍笑意味,但俞淅认为这一点都不好笑。
她正色道:“你啊,你对我很好啊。”
邰御不屑的意味就更明显了:“毛病吧?对你好什么了?”
他这样说着就往外走,但俞淅反应灵敏地拦住他的去路,手揪在他胳膊的衣服上。
“你怎么对我不好?你每天送我回寝室,帮我打扫卫生,陪我去比赛,让我住在这,还带我去看中医,这都不算好吗?”
邰御似乎完全不愿意和她谈这些,直接抬脚走人。
俞淅立即跟着他出了房间,仍然穷追不舍,“你为什么不说话?我就是想知道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你——”
邰御忽然停了下来,转过头看她,“你想听什么答案?”
像是被兜头泼了一桶凉水,俞淅瞬间就冷静下来了。
她想听什么答案?
对啊,她想听什么答案?她……
邰御眼看着她的脑袋一点一点地垂了下去,眼睫茫然地眨眨,然后就不动了。
他的脑海里闪过一些画面,以及跟着画面同步播放的话语。
他短促地笑了一声,“你那会不是哭着说我欺负你吗?”
然后就没有了。
俞淅抬起头,“这就是你的回答吗?”
邰御无所谓地扯了扯唇角,“不然呢?”
*
俞淅带来的东西不多,所以现在收拾起来也不困难,但要想一趟全带回去肯定是不可能的。
不过她不想再往这边跑了,所以她打算多带几趟,今天一天把东西全部搬完。
她也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该怎么样,后天就开学了,学校的住宿也开放了,所以俞淅完全不用担心没地方去。
一直到她把所有的东西都搬回寝室,邰御也没有和她说一句话。
甚至,他连任何眼神都没有给她。
坐在久违的寝室里,俞淅觉得这样还不够,她还得把这笔账跟邰御算得更清楚一点。
请她吃早饭的钱、她夏天住在他家的空调费、参加英语竞赛的住宿费和出行的费用、冬天帮她洗衣服的钱、给她买暖宝宝的钱、带她去看中医的钱、她这一段时间住在他那的电费、水费等等等等,反正都是钱,都要给他!
俞淅想到还真的就去银行取了钱,郑重地放进抽屉里锁上,打算等开学就还给邰御。
她可不要再往他那跑了,不然还被他以为是舍不得想回去呢。
三伏天早已过去,但日头的热气却仍是一点不减,不过再怎么不减,学该开还是得开的。
终于等到开学这一天,俞淅一大早就来到了班级,把装着钱的信封塞进邰御的桌肚里。
过了一会,何辉来了,见俞淅孤零零地坐在那,他随口感叹了句:“呦,真是稀奇,你怎么一个人来这么早?”
俞淅装作没听到,埋头整理东西。
何辉倒没感到有什么奇怪的,因为俞淅好像一直都是这样,不爱回答他问的那些奇奇怪怪的问题。
但等到邰御来了,他就感觉到点不对劲了。
邰御之前每次早上来都会在俞淅的围巾上拨那么一下,然后俞淅再不轻不重地打他一下,他浅笑着受下,再回自己位坐着,腿伸长踩着她的板凳腿。
但今天,他什么动作都没有,来了就坐在自己位置上,发了一会呆,就开始看手机。
何辉机警地觉察到这两人之间不对劲,肯定是出什么问题了。
等到第四节课体育课,邰御竟然没有在班级陪着俞淅,而是跟着他们一起出去了,何辉就更加断定了心中的想法。
他一边拍着球一边拿手臂拱邰御,“你跟俞淅什么情况?吵架了?”
邰御百无聊赖地走在最后,听了他这话,愣了一下,不以为意道:“我和她有什么好吵的?”
何辉不相信,“你就别糊我了!你们俩那状态我一看就知道不对劲!”
邰御抬抬眼,不吭声。
之后任凭何辉再怎么发挥他的三寸不烂之舌,反正他就是沉默到底。
体育课俞淅是不想下去的,但之前都有邰御陪着她啊,所以她没什么不敢。
现在没有了邰御,她也不敢自己一个人翘课,所以还是磨蹭着下去了。
陈子琳远远地瞧见操场门口有个人影,立刻朝俞淅挥手喊道:“俞淅俞淅!快过来!”
说实话,俞淅不太想去人那么多的地方,但她想起上次邰御说的话,说陈子琳一直挺想和她成为朋友的,所以她也不好不过去。
俞淅正硬着头皮往那边走呢,旁边猝而跑过来一个人,拍了拍她的肩。
“俞淅,你下来上体育课了?”
俞淅扭头,没想到竟然是唐良生。
她一想,唐良生之前说过自己是一班的,而陈子琳也是一班的,她之前体育课都不怎么下来,所以自然是不知道。
见她被人喊住,陈子琳也不好再喊,只是悄咪咪地瞅了一眼邰御。
何辉也在瞅邰御。
刚才陈子琳喊俞淅的时候,邰御还装呢,一直不往那个方向看,但唐良生出现后,陈子琳小声地嘀咕了句:“唐良生怎么认识她的……”
邰御就看了过去。
一直看到两人都一起离开了还没收回目光。
何辉凑到他旁边小声问道:“你们俩因为他吵架的?”
晌午太阳刺眼,直照得人眼睛难受。
邰御终于愿意收回那刺人的目光了,手一撑,人站了起来。
何辉“诶”一声,见他直直地往俞淅和唐良生那个方向去,吓得要死,和陈子琳匆匆说了一句,连忙跟了上去。
就唐良生那个薄弱的小身板,邰御莽着劲一拳下去他估计休养到高考都不一定能好。
只是何辉想多了,邰御完全没有任何要揍唐良生的意思。
操场和教学楼之间有一条路,隔绝操场和这条路的就是两扇大铁门,只要有班级上课,那大铁门就是关着的。
也不知道关着干什么,但就是关着的。
俞淅和唐良生正走向门口,唐良生落后她半步,试探着问道:“你和邰御闹矛盾了吗?”
俞淅心跳蓦地漏了一拍,面上却并不显,“矛盾?我和他就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同班同学而已,能有什么矛盾?”
话里带着隐隐的攻击性。
话说着,唐良生正在费劲地拉铁门。
他拉得有些困难,两只手都在使力。
忽然,旁边多出了一只手。
邰御“唰”的一下拉开了另一边的铁门,半点没逗留地离开了。
何辉跟在他身后,朝俞淅使了一连串眼色,然后也离开了。
俞淅目光只在邰御身上停留了几秒,就略显不爽地收了回来。
就他力气大了不起?
唐良生红着脸瞧瞧邰御,又瞧瞧俞淅,憋下了想说的话。
*
俞淅是中午吃完饭躺在床上睡午觉才想起来一件事的——邰御今天中午没有送她回来。
她发觉自己真是可耻,明明都和邰御闹了矛盾,也把钱都算出来给他了,按道理就是要划清界限了啊,但她竟然还在这想着他怎么没有送她回来。
俞淅暗暗下定决心,不要再这样不争气了,也不要再想起邰御了。
但是根本没办法不想起邰御,她的生活里好像到处都充斥着他存在过的痕迹。
班级就不用说了,即使回了寝室,俞淅每天都要喝中药,所以总不可避免地想起邰御。
尤其是喝完之后,那苦涩的感觉横溢在整个唇齿间,她就总会想起之前邰御每次都会在她喝完之后给她塞一颗糖。
她当时觉得那糖果特别好吃,于是就问他是什么牌子,但他却总不和她说,也不给她看,以至于到现在她都不知道那个糖果究竟是什么。
她发现邰御也真是有够心机的,他一定是故意不告诉她那个糖到底是什么,好让她一直惦记着。
可是,他想让她惦记的究竟是糖……还是他呢?
俞淅望着窗外那一轮弯月,陷入沉思。
当然不可能是他。
他不是说了吗?他就只是因为她当时埋怨他欺负她所以才对她展露善意的,和其他的都没关系。
俞淅讽刺地笑笑。
*
过了二月,天气渐渐暖和了一些,但俞淅仍然牢记之前老中医说的话,觉得要再保暖一点,所以依旧没有减衣服,围领也还是老老实实地戴在脖子上。
又一个周五晚上,不用上晚自习,俞淅在班级多留了一个小时才离开,没想到这还能这么巧地碰上唐良生。
两人在走廊碰见,相视一笑,自然地一起下楼梯。
唐良生不住校,所以到了一楼,俞淅和他道别:“再见。”
唐良生笑着跟上俞淅,说道:“我今晚去食堂吃饭,一起吧。”
俞淅也没问他为什么,就只点了点头,两人一路默然无语着往食堂走。
冬日的晚上六点钟,天已经黑得差不多了,寒风郁闷又刻薄地吹着。
走到石桥上,视线里隐隐约约好像出现了个人影。
俞淅的脚步顿了片刻,而后继续抬脚往前走。
唐良生见她没有停下,那他就更没有停下的理由,两人于是接着走路。
一路走到食堂都相安无事。
俞淅吃着干巴的米饭,心不在焉地想起刚才在石桥上碰到的人,又立即晃了晃头,将之赶出脑海。
吃完饭,唐良生也再没有逗留的理由,只是一路和俞淅没话找话地说着,就到了女生宿舍楼。
“我到了,你回去吧,再见。”俞淅冲他摆了摆手,半张脸埋在围领里,也看不清到底笑没笑。
唐良生点点头,也冲她招手,“再见。”
俞淅瞧着唐良生在路灯下被拉长的逐渐远去的背影,又不自觉地想起一个人。
每次他送她回寝室,都会站在原地等着她进了宿舍楼再离开,绝不可能像这样自己先走了。
意识到自己又在想他,俞淅恼怒地想给自己头脑壳来一巴掌。
她觉得自己真是有病,到底为什么总是想起来他啊?以前她还总不太服医院的诊断说她是个精神病呢,现在她可算发现了,她就是有精神病,真是受不了。
俞淅在心里给自己好一顿骂,正要毅然决然转身进宿舍楼时。
不知道哪个方位响起一道声。
语调不怎么明朗的。
“舍不得跟他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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