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雪堂又问:“‘素三思’是什么?”
华止正襟危坐:“三种素菜切成扁丝状混炒,本名‘素三丝’,凌虚道长更名‘三思’以做自省。”
原来华学官也是能同人好好说话聊天的。
贺雪堂耐不住寂寞,华止是他在这里唯一熟悉的人,他不由自主的靠近了点,又问:“那学官知道外边那个小道童叫什么吗,你要是想知道,我可以告诉你。”
华止轻抬眼皮,瞥他一眼,不语。
贺雪堂看出点门道:“你知道?之前我看他好像认识你的样子。”
华止不接话,贺雪堂整个身体都快倾到他那边,很是好奇地看着他:“按理说你们该是两不相干的人才对,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离得太近了,近到华止能清晰看见贺雪堂的睫毛,他上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贺雪堂是那天晚上,他被人下药送进眉妩楼……可恨。
华止不经意皱了下眉,为自己不该分神的心而皱眉,他压住所有乱了的思绪,如往常平静地回复贺雪堂的话:“自十二岁起,每年我都会来清风观清修一月。”
贺雪堂:“你们华家教子如此严苛么?”
华止看他一眼:“我是自愿。”
贺雪堂实在没有想到还有人自愿来清风观,他来了两日就已经快受不了,华止竟然能自愿在这里待一个月。
“你是自愿?你自愿来这破地方?”贺雪堂很是费解。
华止的眼眸清澈,微微动向他:“说了,殿下也不会明白。”
贺雪堂讪讪一笑,是了,华止这样的人他确实不会明白。
他重新拉开两人的距离,手从书页上移开,华止翻开书页,只翻了一下,停顿住,复又掀起眼皮浅浅看向他。
虽然华止也什么都没说,但贺雪堂感觉自己从他眼中看到了几个字。
孺子不可教。
这几个字估计从他进太学那一日起,就刻在华止看向他的目光里了。
清风观苦修的日子难熬,到第六日,贺雪堂实在再难忍受,旁敲侧击着问华止,是否听见了顺康帝要放他出去的消息。
华止当然不搭理他。
他自觉无趣又失望,枯等的滋味让人苦涩异常,这惩罚的苦头他是吃到了,他想知错悔改,想回到宁安城的温香软玉里去知错悔改。
朱颜,他还答应了朱颜要常常看她,他竟对朱颜食言,简直不可原谅。还有尉迟青,只怕尉迟姑娘要将他忘了……
对佳人之思使贺雪堂备添煎熬,不过又过两日便病得糊里糊涂,在床上爬不起来。
叶舟臭着脸给他煮了碗黑乎乎的药,贺雪堂探头看了一眼,只觉两眼一黑,小心翼翼道:“这不像是我平日喝的麻杏石甘汤。”
叶舟:“只有这个,没有别的!你爱喝不喝。”
生着病还要被如此对待,贺雪堂心里很是清苦,此生他从未受过如此大的挫折。从前“虎落平阳”这一词他只在书上不小心看到过,现下在这清风观中确实切切实实地体会到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贺雪堂只能无比凄凉地点华止的名字:“好,那么,华学官,你喂给我吧。”
华止站在床边低头看他,贺雪堂此人一向令他费解,就好比现在,他就十分费解贺雪堂怎么能大言不惭说出这种要求。
华止提醒道:“殿下有手有脚,可以自己喝。”
贺雪堂睁大了眼睛:“可是我在府里,生病是都是有人抢着喂的。”
华止神情一顿:“你从未想过这是不对的吗。”
贺雪堂:“他们……他们都很高兴,我就由着他们喂了。”
仗着自己还在发烧,贺雪堂摆出在王府的姿态来,笑着道:“我知道,华学官,你说的总是对的,可我现在不舒服,一点无法自己动手,等你喂过我,我好起来再说。”
华止哪里听不明白他是在耍赖,又觉得无需和贺雪堂这样的人计较,贺雪堂这样的人吃硬不吃软,同他说话是不顶用的,只有亮出竹板戒尺,狠狠打上几板子,他才能戒掉一些养尊处优养出来的陋习。
可是现在,贺雪堂是病人,还不能挨竹板。
华止听得贺雪堂又叫了几声难受,扶起他让他靠在自己的肩上,手里端着药碗,往他口中喂去。
只喝了一口贺雪堂就受不了,叫道:“好苦。”
叶舟趴在床边看他:“胡说,师兄在里面放了甘草,哪有你说的那么苦。”
贺雪堂耷拉着眼睛:“真的很苦,我平时喝的麻杏石甘汤里会放调好的桃汁。”
华止默默尝了一口,有些草药的味道,但诚如叶舟所说,放了甘草,并不算特别苦,反而还有一丝回甘。
他低眸看着贺雪堂,知道他也不是在说谎,在贺雪堂吃起来,可能这种味道已经算是极苦了。
贺雪堂叹了一声:“这时候要是有梨膏糖就好了,以前我偶尔生病吃不下药,若是太子哥哥喂我喝药,总是一勺药里放一块梨膏糖。”
贺长嬴。
贺长嬴也会做这种事情吗。
贺长嬴那双能做出千古文章的手,竟也会用来一勺一勺给他喂药吗。
对了,贺长嬴一直是很偏护他的,从前不过多训了他几句,贺长嬴也要找过来请他多宽待些。
他们的兄弟关系……当真好。
华止又喂了他一口,在贺雪堂要吐不吐皱着脸时淡淡说了句:“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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