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是步行回去的，起因是苻无舟执意要亲自抱着小狐狸回去，秦湍于是只能相陪，两人虽然是并肩而行，但是苻无舟的目光一直聚焦在怀中的小东西身上。
真是一道目光都不舍得落在秦湍身上。
小狐狸被苻无舟的一臂兜住，另一只手温柔帮它顺着毛，它享受地眯眯眼，甚至还轻轻哼了一声。
秦湍见之，微微蹙了一下眉头，心里头有种奇怪的感觉，感觉那小家伙似乎正在炫耀。
虽然老师似乎很喜欢这份为他准备的小礼物，但从结果上来看，却似乎没怎么让秦湍感到喜悦，甚至与初衷相违背。
秦湍问：“老师，不如给它取个名字？”
苻无舟不假思索道：“最好不过。”
此时他才意识到旁边还站着个秦湍这么大个的人，他侧过脸，说道：“那不如请陛下赐名，有此名加持，这小东西定可无忧成长。”
秦湍想也不想：“叫狗蛋。”
小狐狸雪白的身体很明显僵了一下，并露出了爪尖，准备随时挠过去。
苻无舟挠着小狐狸脑袋的指尖一停，笑道：“这名字好，那以后这小东西就叫端端了。”
不等秦湍再发言，苻无舟将小狐狸举起，双手架在它的一对前腿下，对着它唤道：“端端，以后你就叫端端了。”
端端的一对眼睛弯了弯，似乎是十分满意这个名字，开心地嘤嘤叫了两声。
秦湍：……
待回到营地，苻无舟与秦湍十分潦草地道了别，便去找乾风研究该给“端端”怎么喂食，这毕竟是苻无舟两世以来第一个肯接近他的毛绒绒。
将端端放在一个温软的兽皮上，让在方才他怀中就昏昏欲睡的小家伙好好的休憩一会。他指尖点着它的小鼻尖，声音十分温柔，“这回，我是不会让你受到伤害的。”
前世，似乎也是这样一个年头，这样一个深秋，就在众人在先帝面前清点战利品的时候，一只雪白的小狐狸出现在一堆死去的兔子和山鸡旁边，想要伺机捡走一只。
看它细瘦的样子，似乎很久没有进食了。
也是，山里的兔子和山鸡都被侍卫们驱赶到林场之中，野地里哪里还有小狐狸可以猎捕的食物？
众人惊呼之余，临王迅速拿起一旁的弓箭，对准那小家伙。
苻无舟急忙制止：“不要！”
那时临王明明听见了，却扬了扬眉毛，一箭射了过去，“它出现得正好，儿臣便送父王一件狐皮吧”，他当时是这样说的。
如果端端是同一只白狐，这一世，苻无舟会护住它，如同他尽力护住的其他东西一样。
乾风给端端准备了净水和生鸡肉，盛在碟子里等着它醒来就能够饱食一顿。
苻无舟也突感腹内空空，看了看天色，他也到了用晚饭的时候了。
秋猎之时，皇帝会准备夜宴，大臣们可以自行前往，也可以自行在自己的帐子里用，反正天子一般也就露个脸就回去了，那些不想自己准备伙食的臣子们多会前往，陛下准备的食物和酒，自然要比自己准备的精致许多。
苻无舟想，要不自己就去蹭一蹭秦湍准备的晚宴，正准备出发，乾风带进来一个人，竟是郑化雨。
郑化雨拎着个酒葫芦，喜滋滋道：“今晚就别去吃什么夜宴了，我准备了好酒，四方又猎来了许多只山鸡，咱们今晚烤鸡吃。”
苻无舟闻着这熟悉的香气，问道：“这是哪里来的酒？”
郑化雨把酒葫芦提到脸边，指着道：“说来苻兄可不要羡慕，这可是‘无意坊’产的，今秋可只有十坛，我得了一坛，这不就带来与苻兄一同分享了。”
苻无舟确然是不羡慕，心里想的却是，看来这种“物以稀为贵”的策略确实好用，不过是老酒坊里一个普通的酿酒方子，被坤月这一招用下来，反而把那酒卖出了高价。
当时坤月是这样说的——江湖上那些所谓的“不世功法”被各门派和组织争相抢夺，说到底就是因为实在稀奇，若是把这道理用在卖酒上，是同样一个道理。
苻无舟让他放心大胆去做，反正无意坊也不是真就只做卖酒生意的，试试水，错了就错了。
但现在看来，效果还不错？
不管怎样，苻无舟的晚饭算是有了着落，他让郑化雨先回去，自己先换一身衣服便前往。
到了地方一看，郑大学士果然是会享受的，选了个这般宽阔的地方，只见帐前架起了一堆篝火，篝火上正一串串起了三只颇肥的野鸡。
鸡皮表面似乎是刷了一层油，正滋滋冒着细小的泡泡，听这声音便很能勾起食欲。
蒋四方见自己的老师果然将苻太傅给叫了来，心里感叹两位果然知己情深，苻太傅这般不食人间烟火的人儿能陪着他们在这里胡闹，怎么不是一种情谊呢？
苻无舟看着蒋四方旋转着烤鸡，正对上对方的目光，这让蒋四方又害羞地低了低头。
郑化雨用一葫芦酒把苻无舟诱惑了来，结果刚一见到他，就拉着苻无舟与他一同摆起烧烤架子来，原来在一旁，郑大学士还准备了一串串烤肉和蔬菜，还有新鲜水果。
论享受，还是他会享受。
但动手，苻无舟是不可能动手的。
乾风十分敏觉地抢占了苻无舟的位子，和郑大学士面对面摆着烤架，郑大学士默默叹息，怎么就自己连个贴心的侍从都没有，看来他也该寻一个了。
可是他口袋里那点银子不是用来买酒，就是用来买书了，他可是差点就要把自己那点薄产给卖了的，哪里就有闲钱够买一个贴心的侍从？
郑化雨突然想起什么来，问道：“听闻苻兄之前穷得都卖地了，如今看来却似乎不怎么缺银子了，是否有些其他生财之道？”
这本是郑化雨无心之问，在他的认识里，就算苻太傅缺银子，最多也就是卖卖字画，而自己在翰林院任职，或许还能给苻无舟问问，开辟个新的渠道。
苻无舟微凛一下，当时卖地是为跑路，不过显然这件事还在计划中。而后来有了秦湍送来的十二坛子金条，再加上无意坊最近生意不错，他自然是不缺银子了。
这一富足起来，爱美的自己忍不住做了几套上好料子的衣服，应是被郑化雨看了出来。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抬了抬左手，手腕上一只红色珊瑚珠串，在篝火的映衬下，泛着莹润的光泽。
幸好行囊里被乾风放了这么个物件，他说这珊瑚珠串正配今晚这身衣袍，他才带上的，不想在此处派上了用场。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珊瑚珠串是御赐之物，寻常是极其难得之物。
苻无舟这般，是在委婉的告诉郑化雨，他如今圣宠正隆，陛下高兴了，赏一些金银之物，那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所以郑大学士不要再胡思乱想了。
郑化雨一见这珠串，心里登时明悟了，澄澈了，心里的那点好奇一下子泯灭了。
他一抬头，见栅栏外站着一个身影，沉凝的目光投过来，郑化雨怔了怔，然后侧目看了下苻无舟，于是询问的目光投向对方。
站在暗处的身影缓缓点了点头。
郑化雨突然捂着肚子，叫唤起来，“苻大人，本官的肚子突然痛了起来，定是因为在河边喝了生水导致的，看来今日不能陪太傅大人一起用晚饭了，四方，送太傅大人到陛下那边去。”
苻无舟：“？”
乾风奇怪的转了身，正看见站在暗处的陛下，恼着一张脸，看着苻无舟的背影。
苻无舟仍在奇怪郑化雨的行为，分明一眼假，他这是在搞什么花样呢？
感觉到肩膀被轻轻拍了拍，苻无舟转过身，正对上不远处一张脸，沉默似突如而至的冰雹一般砸了下来，让周围的人感觉到一阵寒意，连篝火都猛劲晃了晃。
秦湍冷声道：“朕叫太傅前往朕那里用膳，太傅为何出现在这里？”
苻无舟愣了愣，站在秦湍的气息里他觉得有些受不住，就擅自往后退了退，但追上来的目光仍然有着对方特有的压迫感，让他呼吸都不敢用力。
他小声问：“陛下说过吗？”
刚问完，他就觉得自己问得实在草率，毕竟他刚想起来，黄昏时秦湍确实同他说过的，只不过他当时把所有的目光都放在了端端身上，便敷衍地应下了。
秦湍的静默如刀，苻无舟这般明晃晃地鸽了他，他没有反应才让人奇怪呢。
苻无舟上前一步，赔笑道：“臣正要去陛下那里去呢，路过此处闻着香，便进来看一看。”
“闻着香？”秦湍问道。
郑化雨在旁边疯狂摆手示意苻无舟千万不要害他。
苻无舟淡淡一笑，羞赧道：“不怕陛下笑话，臣今日其实是精心打扮了下，不敢贸然前往陛下面前，故而前来询问郑学士的意见。”
秦湍这才细细看起苻无舟今晚的穿着，鎏金镶嵌的月灰色衣袍，显得太傅大人幽静典雅，重要的是，他带着自己送给他的珊瑚珠串。
秦湍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说道：“这身衬老师。”
几步远的郑化雨眼见着危机解除，轻轻地松了一口气。
苻无舟面上笑着，心里却觉得，今夜一过，太傅大人为陛下精心打扮的谣言恐怕就要满天飞了。
但他看着秦湍渐渐回暖的面孔，觉得这般也算值得吧，不然他还能活过今夜吗？
秦湍的声音传来：“老师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跟上？”
乾风：大人，你的清誉！
苻无舟：先保命！
乾风：陛下是明君，岂会滥杀无辜？
苻·钮祜禄·无舟：你没见过，你不懂。
大秦子：勿扰，自闭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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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鸽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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