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望舒最终还是收到了一封陈情书,上面的内容跟叶韶对邱大人解释的一样:因春闱事忙,今年选秀之事暂缓。
她真是大大松了口气,只觉悬在头上的一把刀子终于消失,一时间整个人都高兴地要飞起来了。
而今天让她高兴的事情还不止一个,很快,杨嬷嬷拿着一封信进来,眉开眼笑道:“陛下,您哥哥回信了!”
姜望舒上次得到姜羲和的消息,还是半年之前,当下大喜,急不可耐地伸出手:“快给朕看看!”
这封信上除了日常寒暄,一共说了两件好事,第一,姜羲和的身体大有起色,神医说大概年底就会痊愈。
也就是说,最晚明年姜羲和就会回来,姜望舒就此解脱了!
看到这,姜望舒已经按捺不住喜悦,兴奋地脸都红了,在原地蹦跶了好几下,这才接着往下读。
第二,姜羲和帮她解决了一个最大的难题。
他得知妹妹已经来过月事,开始发育,便向神医求来了能让女子延迟发育的丸药,只要按时服用,便不会再来月事,身材也不会变化。
此药药性温和,不伤身子,只要停掉,便会立刻恢复正常。现在丸药已经随信送回,每旬吃上一粒即可。
姜望舒望着那装丸药的小瓷瓶,只觉得姜羲和总算干了件人事。
既然明年兄长就会回来,那么……
姜望舒眼珠子咕噜噜地转,心中想,等到兄长回来,她的身份恢复,那么,太傅会怎么想?
咳咳,这几年里,他们朝夕相处,尤其她还小的时候,太傅牵过她、抱过她,进过她的寝殿……
这也算是私相授受了吧?按照太傅那么古板的性格,会不负责吗?
姜望舒眼前忽然出现了一条拿下太傅的金光大道。
她摩拳擦掌:从今以后,她必须多多制造些和太傅亲密接触的机会,除了身子不能让他看见,其他的必须都来一遍!
她要让叶韶无法抵赖,等到她恢复身份的那天,叶韶想不做驸马都不行!
就这样,姜望舒装了一肚子调戏太傅的坏水,兴冲冲等着叶韶送上门来。
然而一到上课时间,她大失所望,太傅说春闱事忙,一周都没法给陛下上课,让国子监六十岁的侍讲苏大人给她代课。
姜望舒看着苏大人花白的眉毛胡子,心中暗暗不爽,却又无可奈何,只得在心里期待一周赶快过去。
好不容易捱过一周,熬到叶韶回来,陛下却敏感地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太傅似乎心事重重。
他虽然没有跟之前生气时一样,拒人于千里之外,但就跟个木头桩子一样戳在那里,眼观鼻鼻观心,连个头也不抬,一心只顾着上课。
自然,他也就接收不到姜望舒的秋波了。
真是媚眼抛给瞎子看,但姜望舒绝不会被这点困难打倒。
兵法有云,既然敌人没有破绽,就要引他露出破绽,姜望舒便按照这个思路,丢下书本,往椅子上大大咧咧一倒:“朕渴了,给朕倒杯茶来。”
辛夷上前就要倒茶,却被陛下挥退:“不用你倒,朕要太傅倒茶。”
叶韶虽然满腹心事,还是忍不住皱起了眉毛:“陛下,臣是您的师父,不是您的下人。”
姜望舒不以为意,笑嘻嘻地胡搅蛮缠:“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朕不要太傅死,只是要太傅倒杯茶,有什么难的?”
明明是一篇歪理,被她说来,居然那么理所当然。
叶韶无奈,有心不做,但看陛下仰着头,神气昂扬,大有想要什么一定要到手的态度,还是决定顺着他来。
一杯茶斟好,叶韶递到陛下面前:“陛下请用。”
谁知道,陛下没有去接茶杯,反正一把抓住了他端茶的手。
叶韶一惊,手一滑,整个茶杯都往地上摔去。
眼看茶杯就要摔的粉碎,在落地的前一刹那,一只穿黑缎绣金龙靴子的脚突然伸出来,轻巧地一提,将那茶杯稳稳停在自己的脚背上,好像黏住了一般。
姜望舒完成这个动作,不禁大感得意,她有意卖弄,脚尖轻轻把杯子向上一顶,茶杯便自己跳上桌面,连盖子都好好地盖着,没有丝毫泼泄。
叶韶想不到陛下还有这一手,惊异不已,姜望舒看他那目瞪口呆的样子,得意极了。
叶韶好不容易回过神,这才发现陛下还抓着自己的手,慌忙要缩回手,脸上有些挂不住了:“陛下!您这是做什么?”
姜望舒却不放开,撒娇道:“朕许久没见太傅了,当真挂念得紧。”
“难道,太傅就不挂念朕吗?”
叶韶又惊又急,望着周围宫人个个神色诡异,抽手的动作更用力了:“陛下,宫人们还在旁边看着,这成何体统?”
姜望舒要的就是这个效果,现在她十分满意自己有个男子身份做掩饰:“怕什么?太傅和朕都是男子,还怕‘授受不亲’么?”
“陛下快放手!”
姜望舒反而手上用力,将叶韶扯得弯下身来,幸好他一把撑住了书桌,才没有直接跌到她身上。
姜望舒可以看清叶韶那慌乱颤抖的睫毛,感受到他失措紊乱的呼吸,和平常守礼内敛的太傅截然不同。
撩拨他的情绪似乎是个很好玩的游戏,她还想看他袒露出更多不为人知的一面。
她凑近叶韶的脸,轻声道:“太傅还没回答朕的问题呢,难道你就不挂念朕么?”
“陛下!”
“太傅只要回答,朕就放开你。”
叶韶的脸红的要滴血了,若是往常,他一定只当是陛下的小玩笑,顺着他说句挂念也就罢了。
可是现在,他只觉舌头有千斤重,仿佛这句挂念是块大石头,只要一抛出去,就会让他花费了七日才平静下来的心湖再次荡起涟漪。
但要说不挂念,他这些日子里心烦意乱的是什么?他又为何不敢看陛下的眼睛?
叶韶眼神飘忽,终于承认道:“臣确实挂念陛下。”
姜望舒不满地捏捏叶韶的手:“朕没听清楚。”
叶韶被逼无奈,只得又大声重复一遍:“臣过去七日,一直挂念陛下。”
姜望舒这才满意,放开了他的手:“既然挂念朕,为何一直不看朕?太傅,授课的时候请抬起头来,朕想要看见你的脸。”
叶韶胡乱地点点头,走回讲坛,虽然把头抬了起来,却一眼都不敢再看陛下,魂不守舍继续讲课:“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不患人之不己知……”
这课上的,约等于把孔夫子的脑袋跟脚脖子缝在一起,驴唇不对马嘴,姜望舒眉眼含笑,也不提醒,他说什么她都听着。
太傅倒是反应过来,整个人更加结结巴巴,连句错话都说不出了,干脆从桌子上扯过一本书翻开,也不解释,只是从头到尾开始念。
两人就这么神思不属地上了一堂课,下课后,姜望舒大方邀约:“跟朕一同用了晚膳再走吧。”
叶韶离着陛下八丈远,好像姜望舒不是请他吃晚膳,而是要请他入虎口:“臣谢陛下恩典,但臣还有要务处理……”
姜望舒虽然失望,但不是不能理解。春闱考试已毕,这几天就要准备殿试,太傅身上的事情极多,不留下吃饭也是理所当然的。
她意兴阑珊地摆摆手:“那朕就不留太傅了。”
这就是姜望舒本月唯一跟太傅亲密接触的机会了,紧接着几天,莫说太傅,连她也忙的四脚朝天。
新科举子六百人,先殿中策论,根据考卷,再择优至君前奏对,从而选拔出三甲,这不光是对举子们的大考验,对姜望舒来说也是个大考验。
三鼎甲是天子门生,必要皇帝亲自面试,朱笔选出才行。举子们个个饱读诗书,姜望舒的水平……不提也罢。
让她给举子们出题,那是天方夜谭,甚至两份文章摆在面前,让她分出孰为优胜,姜望舒都是一头浆糊。
毕竟按她的真实水平,连私塾都没毕业,让她品评举子们的优劣,真是老鼠拉龟——无从下手。
若不早做准备,殿前奏对的时候,举子们就要发现皇帝陛下约等于文盲的真相了。
为了不在殿前丢丑,姜望舒也算是拼了命了,拿出极大的学习热情,一头栽进了殿试的准备工作中。
君前奏对很简单,最终只有十人会进入君前奏对环节,且十人水准往往不相伯仲,姜望舒点谁做三甲都能服众。
而策论题目,礼部早已拟好,同时被交上来的,还有上百篇策论,算是给陛下准备的参考答案。
姜望舒的任务就是在七天之内,把这些策论看完看懂,起码要知道什么论述方向是对的,什么方向是错的,虽说一众礼部官员也会协助批改,但她也要心中有数。
这个任务对姜望舒来说,真是比要她命更难受。她一看字就两眼发黑,呵欠连连,况且这次还没有太傅在旁边监督鼓励,简直是一场漫长的折磨。
但无论如何,她也不能掉链子。科举取士是无数举子十年寒窗才拼搏出的机会,她作为最后的考官和暂时的陛下,一定要保证大家都能拿到一个公平的结果。
姜望舒这人,虽然文化不多,但信义还是懂一点。
就这么着,姜望舒头悬梁锥刺股地看文章,真是白天也看,晚上也读,熬得眼睛下面青黑一片。
此情此景,要是让太傅看见了,肯定扼腕顿足,疑惑陛下在自己的课上怎就没这么用功。
明日就是殿试的日子,三更多了,紫寰殿还是灯火通明,姜望舒困得已经趴在床上,但还是坚持着把最后一篇文章读完了。
这殿试,真不知道是朕做考官,还是朕在备考,姜望舒怨念地推开文章堆,两眼一闭,数个呼吸间便进入了梦乡。
就这样,在陛下和学子们共同的挑灯夜读后,殿试的日子终于来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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