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在她耳边呼啸。
她在飞驰的骏马上,而他在她身后,两手稳稳地拉着缰绳。
她离他很近,近得后背几乎贴上他胸膛;他离她很远,刻意保持自己不靠近她身子。
可就算他想和她保持距离,也做不到。毕竟他和她同乘着一匹马,而马跑起来又是如此颠簸。
她顺势依偎向他也不奇怪。
觉察到他身体因为她的贴近而变得僵硬,她玩味地勾起唇角,然后又若无其事地往后一靠,似有若无地轻蹭着他的颈窝。
她知道自己在玩火,但她就是忍不住想看他反应,想看他会不会因为她而动摇。
然而令她失望的是,他虽然绷紧了身子,但仍旧不为所动,仿佛他是块木头或者她是。
真是无趣。她撇了撇嘴,倦了似的找了一个让自己舒服的角度靠着。不知不觉,她就升起丝丝困意。
这段时间她其实一直没休息好。因为她不知道新登基的皇帝会怎么处置她这个年轻继母,也不知道她那些族人的情况。
当然她并非出于担心族人安危,而是担忧情况不明朗会使她自己判断错误。在这关键时刻,只要一步错了,别说翻盘,她自保都难。
所以这段时间她没有像她表现得那么淡定自若。
不过现在,她悬着的心稍稍落了下来。这一放松下来,困意自然而然就来了。
她半阖住眸子,放软身子地靠向他。
感觉到怀里女人的放松,他一言不发地收紧了双臂……
***
待神乐真寻再度醒来时,她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一张柔软的床铺上。
“夫人,你醒了。”守在床边的侍女见她坐起身,恭敬地喊她夫人。
夫人?这个称呼令她微微挑眉。
不过她没有去纠正侍女,而是环顾四周。
宽敞又陌生的房间,看得出来被精心布置且刚刚才打扫过。一尘不染的家具、摆设全是她喜欢的素雅风格。包括案几旁盆栽的夹竹桃,都是她喜爱的。这应该就是杜绝为她准备的住处。因为这世上除了她弟弟,就只有杜绝这么了解她的喜好。
但她并未找到杜绝的身影。
“丞相呢?”她询问眼前的侍女。
“爷送夫人回房后就离开了,奴婢也不知道他去了哪儿。”
听完侍女的回答,她点了点头,十分自然地吩咐道:“我有些饿了,你替我准备一些吃的吧。”
“好的,奴婢这就去准备。”侍女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侍女一走,她就下了床,径直走向洞开的窗户前,往外一瞧。
结果这一瞧直接让她惊讶得愣在原地。
清冷的月光拨开云雾洒落在泛着粼粼波光的湖面上,湖岸边的垂挂着深黄色的灯,远远望着就像一条蜿蜒美丽的星河。
而她此时此刻就被这条“星河”包围着。
杜绝居然给她安排了一座湖心小筑。
难怪窗外看不见看守的人,因为出入这里只能坐船。
“你以为这样做就能困住我么。”
她扶着窗沿,讥诮地微启双唇。
仿佛那个男人能听见她话似的。
他确实能听见。
因为此刻他就站在她身后,目光幽深地盯着她纤细的背影。
她的低语他自然也听见了。
“太后对这儿不满意么?”
淡漠中带着一丝喑哑的声音逸出薄唇。
闻言,她转过身,就见他一身束腰黑衣地站在她面前。同样深黑的长发用一根木簪简单地盘了发髻,其余的发丝则松散地披在肩头。
与随意的打扮相反,那张俊脸正一脸严肃地看着她。
她轻笑着问:“本宫若说是,丞相会送本宫回去?”
“在反贼被抓获前,太后只能待在微臣府邸。”
“你说的反贼可是本宫的亲弟弟。”
“所以这也是太后必须待在这儿的理由。”
“如果你们一辈子都抓不到本宫的弟弟呢?”她看着他,“你要囚禁本宫一辈子?”
他冷冷地说:“也不是不行。”
“杜绝。”她直呼他的名字,“你还不承认你是公报私仇。”
“如果微臣想报私仇……”他说着迈步走向她,居高临下地俯视她娇艳的小脸,“绝不会仅仅是囚禁你。”
“哦?”她抬眸迎视着他如炬的目光,挑衅似的问,“你还想对我做什么?”
他盯着她盈盈秋水般的双眸,哑声道:“如果我是你,我不会问这个问题。”
“你不是我。”
“对,我不是你。”他赞同她,“你是高高在上的凤凰,而我只是……”
他攥紧了藏在背后的手。
“一个不起眼的小卒。”
“你现在已经是一国之相了。”她幽幽道。
“你是一国的太后。”
她自嘲地笑了笑:“被当作囚犯软禁在这里的太后么?”
“这是你自己的选择。”
“你是想说我当年没有选择等你,而选了先皇?”
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因为这个问题不用他亲口回答,他冰冷的眼神说明了一切。
“杜绝。”
她柔柔唤着他的名字,面露忧伤。
“当年我离开你进宫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什么苦衷?”
“当年是我爹为了巩固权势,逼我入宫。”她咬了咬唇,似乎不愿意回忆这段记忆,“他拿你的安危威胁我,我是不得已才离开你。”
她说得情真意切,只差梨花带雨。
听到她的解释,他黯了黯眸光。
见他不像之前那么无动于衷,她主动贴上他身子,犹如温驯的小猫般侧头蹭了蹭他胸膛:“这些年我一直很想你……”
他没有推开她,只是面无表情地告诉她:“你爹什么都招了。”
“……”
“他说当年是你主动要求进宫的。”
她抬起那张已然不见一丝可怜的脸,平静地问:“他还说了什么?”
“他说两年前派刺客袭击皇上也是你策划的。”
“没用的老东西。”她毫不客气地评价自己的父亲,“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这么说你承认他的供词?”他紧盯着她毫无愧色的娇颜。
“我不承认又如何?”她离开他身前,“我不承认,你们就能放过我?”
“是我能放过你。”他说着解开衣服的扣子,露出刻着一道疤痕的肩颈,“两年前的那一晚我也在。”
这道刀疤就是刺客所留。
看到他肩颈上的伤痕,她变了变脸色,但很快她就恢复如常:“是吗,那算你倒霉呢。”
“算我倒霉?”他被她气笑了,“神乐真寻,你就那么渴望激怒我吗?”
“渴望呀。”她背靠窗沿望着他,“我想看你因为我失去冷静的样子。”
“我还是低估了你的恶劣。”
“不是你说的嘛,你.不.了.解.我。”她刻意一字一顿地强调。
“假如当初我了解你本性,我就不会……”
“不会爱上我?”她接过他的话,浅笑盈盈地反问,“还是不会爱…上我?”
“你一点礼义廉耻都没有么?”
“我若有,当初就不会和你私定终身。”
“这是两回事。”他眉头紧锁。
“这是一回事。”她看着他幽暗的眸子,又重复了一遍,“这是一回事。”
他背过身,不再看她也不再同她争辩:“是不是一回事,我们都不会再重复过去的错误。”
说罢,他便大步流星地离开了,只留下她一人站在窗边,被如水的月光淹没。
“如果我说那不是错误呢?”
她喃喃地问,心知不会有人回答她。
所以她轻轻地笑了,只是笑意未达眼底。
屋外。
穿过长廊的杜绝遇到了端着饭菜的侍女。
“爷,你怎么来了?”
“我就过来看一眼。”他淡淡地说。
“奴婢懂得。”侍女却好似误会了,“爷是怕夫人住得不习惯。”
他本想说不是,但考虑到暴露她身份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他默认了侍女的说法。
“爷你放心,奴婢一定会照顾好夫人。”
“嗯。”他点了点头,交代侍女道,“除了我以外,不许向任何人报告她的事。”
“表小姐问起也不说吗?”
“她不会来这里。”
“好的,奴婢明白了。”
“还有。”他看向她端着的饭菜,“把这道菜撤了吧,她不吃放了姜丝的菜。”
“诶?”侍女一惊,“原来夫人不吃姜丝啊,谢谢爷提醒,奴婢这就把菜换了。”
目送侍女匆匆转身走回厨房,他沉了沉脸色,头也不回地说:“出来吧,我知道你藏在那儿。”
“不愧是你。”手拿纸扇,容貌艳丽近似妖,眉心点着一点红痣的男人从他身后的阴影里走了出来,“我都特意隐藏气息了。”
“你是隐藏气息了,但你身上的脂粉味太重了。”他侧过身,望向这位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苏梦舟。
“真的吗?”苏梦舟举起胳膊,困惑地嗅了嗅,“我刻意洗过澡才来的。”
“什么事?”没工夫和他废话,他直接问道。
“没什么事,就想见一见咱们南国第一美人。”苏梦舟勾唇一笑,那对如丝如媚的眼睛闪着精光。
“南国第一美人不是秦庄大小姐么?”
“那位秦大小姐不是跑到东国去了嘛。”苏梦舟说得理直气壮,“再说了秦大小姐再美,身份也摆在那里,哪有太后高贵……”
苏梦舟话音未落,就被杜绝伸手卡住了咽喉。
“她不是你能觊觎的女人。”
他说得很轻,不过手上的力道可不轻。
“我说笑呢。”见他动怒了,苏梦舟立马举手投降,“我怎么敢睡一国的太后,就算丞相放过我,皇帝也不会放过我呀。”
他冷哼一声,稍稍松开了手:“你到底来这做什么?”
“找你啊。”苏梦舟马上回道,“我手下发现那个人的踪迹了。”
“找到他人了?”
“还没,碰上了一点小麻烦。”
他收回手,若有所思地望了一眼苏梦舟身后的雅筑,接着冷声道:“我们换个地方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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