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胆婢子!竟敢口不择言!”芍容厉声斥责。
李徽仪眸色一沉,但她知道,就凭现在的珠穗,翻不出什么大风大浪来,倒也没怎么动怒,只是以气音笑了声,问:“不在你手中,那在何处?你应当清楚,你现在仍是戴罪之身。”
珠穗重新拜下,不曾抬头:“这把柄在大殿下手里。方才在暖阁当中,奴婢听到了太后殿下您打算将大殿下封到关中,但殿下不会让他做一只没有线做牵引的风筝,而他对我从未设过防备,奴婢愿意成为殿下您牵制他的那根风筝线。”
她知道,李徽仪方才就是刻意让自己听到的,让她知道曹满要对自己下杀手,她退无可退,便只能将所有的希望都寄于太后身上,她也曾向李徽仪坦白了自己的软肋是鄠县的弟弟,当时是为了让李徽仪放心,现在这便成了自己握在她手中的命门。
也只有让李徽仪觉得拿捏住了自己,她才有活下去的可能。
李徽仪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却没有明确表态,只是让芍容带她下去。
但清田的事情不能由她提出,否则会打草惊蛇,即使是封赵谓为秦王,但使赵谓去查这件事,也不能由她提出,现在新君与她在大魏朝野的地位尚且不稳固,如果还想维持短暂的,与王琮之这样的世家大族之间的和谐,便不可这般以卵击石。
她想到了个人——前鄠州知州,现礼部郎中,宋辨。
而宋辨,是沈著在建元帝身边侍奉时提拔上来的,说来说去,还是绕不开沈著。
李徽仪眼底滑过一抹自嘲,轻笑了声:“说来说去,还是绕不开见微你啊。”
次日罢朝,她叫人留了沈著。
她知道沈著今日来见自己是为何,指尖轻轻叩了叩桌子,道:“宋辨昨日来找过你。”
尾音落得很平,是很笃定的语气。
沈著脸上有一闪而过的诧异,但很快被抹去了。
宅子是虽然说是新君赵谕赐的,但究到底还是李徽仪的手笔,他从前被先帝束在宫中,处处小心,自然没有心腹,家中无论是守门的童仆,还是近前伺候茶水公文的下人,都是太后的安排,自己见了什么人,甚至说了什么话,她知道本就无可厚非。
于是从容应了,颔首:“是,宋辨昨日傍晚的确来找过臣,”沈著中间顿了顿,续道:“是来找臣商议对于皇子谓的分封之事。”
如今幼帝已然继位,赵谓作为先帝的长子,因非嫡出未能成功夺储,却也已经及冠,既然现下国祚已定,当务之急便是赵谓的去向问题。
李徽仪有意敲打沈著,指尖轻轻摸索着杯盏的外壁,缓缓开口:“宋辨是祠部郎中,这件事,来问你,到底是越界了。”
沈著听出了她话中的意思,于是敛衣起身,朝她拱手道:“臣知晓,臣也是这么对他说得。”
“哦?”李徽仪抬眼看他。
昨日傍晚,沈府。
“此事下官一时也拿捏不准,还望沈使君能指点一二。”宋辨站在沈著面前,作揖。
沈著抬了抬腕,示意他不必多礼,“我虽忝居侍中之职,但你到底在祠部任职,杨尚书才是你的顶头上司,再不济,于外朝这般重要的事情,也应当请教总领尚书台的王使君。”
但宋辨为何会绕开以上两人,沈著心知肚明。
“下官能有今日,全凭从前沈使君提携,不敢负恩。”宋辨未曾抬眼。
虽然弘农杨氏一向与琅琊王氏不太合,但弘农杨氏这些年再也没有出过辅政之臣,与王家相比,实力实在是悬殊,在对赵谓的册封上去问杨泓,多半得到的会是含糊其辞的答复,于他而言,只要赵谓没有如王琮之的意登基称帝,那他的目的就已经达到,至于封王什么的,说到底还是要看目前垂帘听政的太后和尚书令王琮之。
宋辨去拜访杨泓是公事所致,但因此事去拜访王琮之,先不说明智与否的问题,王琮之会不会见他这么个六品小官都是个问题,至于入宫面圣或太后,那便更不可能了,毕竟以他现在的官阶,非初一十五的朝会,他也是缀在最后面,他又是寒门出身,能到今天,已是不易。
几番纠结下,他还是决定来沈府拜访沈著,一来沈著曾经对他有提携之恩,二来,沈著现在是帝师,那便是太后殿下的亲近之臣,他的意思,那便是太后的意思。
“当日司马伦受封琅琊之地,后其篡位后,中书令是孙秀。”沈著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若有所思地这般道,目光却静静地落在了宋辨身上。
宋辨稍稍抬眸,正好与沈著眸光相撞,他听懂了沈著的意思,孙秀是琅琊人士,那么宫中那位的意思便是不能让赵谓受封到山东之地,以避免其中的主臣相托,姻娅相连。
东南吴越之低离洛阳太远,不好控制,自然不是太后的理想之地,北疆西南太过偏远,更容易养虎为患,那便只剩下关中之地,离得近便于控制,且关中是柳氏的地盘,柳氏虽然与王氏有诸多联系,但一旦涉及到利益纠纷,那赵谓,便是插进两人同盟之间的一把利刃。
沈著没有明说,但宋辨却将话外之音听明白了,杨泓的意思也是此事他不便出面,综合两家意思,那便是要他们寒门提出此事,杨泓与其他同王氏并不交好的世家一呼应,王琮之倒也说不了什么。
“下官明白了,多谢沈使君提点。”
沈著点了点头,“你是聪明人,本该知道怎么做的。”
他当时借着建元帝的宠信,进言提携宋辨,便是瞧上了他做事谨慎,兢兢业业,又听得进去话,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宋辨以他的意思去联合当朝的其他寒门,顺了杨泓的意,也顺了太后的意思,对于他来说,这是让宋辨欠了他个人情,也是更近一步拉近。
大魏素来注重世家,朝中显要官职多是各个世家之间世代承袭,这些世家之间的关系又盘根错节,寒门入仕本就难,入仕之后,若碰不见什么重大变故,也很难在朝中有一席之地,往往是给世家们做嫁衣,若是有什么贬谪之事,大多数情况下也是寒门替世家定罪。
他们这些寒门在朝中素来举步维艰,但沈著是例外,他是寒门,也是新贵,若有他提携周全,他们寒门的路会好走很多。
于沈著而言,这也是在培养自己的羽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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