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徽仪的意思也是将赵谓分封到关中,但除了制衡这层考量,还有要查珠穗口中曹满与柳京暗中勾结之事。
赵谓主张清田,对于曹满在关中的行为他也知晓,年少时最容易一片赤子之心,若是将他分到关中,顺势让他查此事,会方便的多。
她听了沈著的话,拊掌笑道:“好好好,见微果真是吾之子房、文若。”说着以眼神示意他继续坐在自己对面。
此时李徽仪面前的茶盏中的茶水已经见底,沈著便压着广袖,从一旁拿起木勺,自煨着的热水里舀了一勺添进茶壶里,又为她仔细斟上了新茶。
一壁道:“不得不说,殿下这招借刀杀人,真是高明。”
确实,李徽仪此举已经算不上阴谋了,是明明白白地要离间琅琊王氏和河东柳氏,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但分封之事,一旦由祠部提出,有杨泓的默许,李徽仪与太原王一点头,那王琮之也就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了。
侵占公田是大罪,等赵谓到了关中,柳京必然不会听之任之,但是也无法多做阻拦,毕竟于公于私,赵谓清算关中的良田都是合理的,而柳京暂时落势,此消彼长,王琮之便能占相对上风的位置,这就是离间他们两家的一步重要的棋。
李徽仪双手交叉抵在下颔,“刀有了,只是这刀还不够锋利。”
“那殿下想让他如何变锋利呢?”
李徽仪将尚且冒着热气的茶盏抵在唇边,轻轻地吹了一口,雾气便弥漫上她的面庞,叫人更看不清她眼中的神色。
“见微可曾听过那句‘何意百炼钢,化为绕指柔’[1]?”
是很缓的语调。
沈著稍稍一愣,垂下眼睫,唇角勾起一抹苦笑,又将她方才的话重复了下:“何意百炼钢,化为绕指柔。”
这何尝不是他自己。
但这种落寞只是很短的一瞬,旋即便被他隐藏了起来,抬起眼的时候,又是方才那般从容,“看来殿下心中已有打算。”
李徽仪轻笑了声,“这‘绕指柔’是他自己送到我的手中的。”
话音刚落,芍容便近前来,她看了一眼旁边的沈著,神情有些为难,毕竟现在的状况,她不清楚是否需要沈著回避。
“讲吧,沈太傅不是外人。”李徽仪抬了抬手腕。
芍容屈膝。
“依照您之前的吩咐,珠穗在鄠州的那个弟弟,今晨已抵达聿都,按照您的吩咐,已经接进宫了。”
沈著淡淡地看了李徽仪一眼,对于这个消息,并不是很惊讶。
李徽仪应了声,又问芍容:“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芍容听懂了她的意思,于是回答:“马上申正,”又将目光移到沈著身上,“快到给陛下讲经的时候了。”
沈著将自己的茶盏稍稍往前推了推,起身后朝李徽仪颔首:“殿下心中自有考量,臣告退。”
瞧着他走出了殿门,芍容才在一旁开口:“人已经在后殿了,您看——”
李徽仪摆了摆手,沉吟一声:“给小孩子端些茶点,再带珠穗下去洗漱装扮一番,别叫他们姐弟相见这般狼狈。”
芍容领命退下后,便去了将珠穗“禁足”的偏殿。
一缕光束从封闭的严实的门缝中透进来时,珠穗是觉得有些刺眼,下意识地去遮挡。
来人的身影模模糊糊的,瞧不清是谁,但其实也不必猜,这是在徽音殿里,能来到这处偏殿的,也就只有太后殿下了,甚至连那位已经登基的幼帝,恐怕都不知晓自己的母后寝殿中藏了这么一个人。
她素闻太后是有手段的,也想过在她面前藏着掖着,但她高估了自己的身份,她,一个普普通通的侍女,是没有任何话语权的,她只能拼劲全力,为自己取得一条看起来还算不错的路。
她好不容易走到今天这一步,就这么结束,她不甘心。
但昨日她已经拿出了她手中最后的底牌,太后的意思却还是猜不透的,但大魏的这些世家,牵一发而动全身,或许太后并不想这么早的清田,因为清田,意味着要动一大批的人,新帝现在权势不稳,贸然动手只能打草惊蛇。
而她又隐隐希望自己能赌对一次。
所以在看到芍容的身影时,她心底是很忐忑的。
她拨了拨额前的碎发,起身朝芍容行礼:“是太后殿下要见我吗?”
李徽仪的意思是让她先去见她鄠县的弟弟,却也没说见不见她,何时见她,芍容也只能先给个模棱两可的回答:“殿下的意思是,让你先沐浴更衣。”
珠穗闻言,眸中闪过惊恐,只能在跟着芍容出门的时候拽了下她的衣袖,问了句:“殿下可是要将我送回福年殿?”
芍容稍稍顿了顿步子,却没有回头,只是道:“殿下的心思,岂是你我这些做下人的能妄自揣度的?”
虽是一个小小的反问句,但芍容心中还是有些同病相怜的同理心在,也不忍用斥责的语气说,语气中反倒有股子无奈。
珠穗听了她这话,自知也不好再继续问下去,只能点了点头,静观其变了。
芍容准备的衣裳首饰是李徽仪让从她那处拿得。
衣裳是李徽仪还在东宫做良娣的时候穿过的,颜色是很浅淡的玉色。
芍容看着珠穗穿在身上,道:“殿下的意思是,现在正在国丧期间,但是叫你满头白纷纷的也不好看,便用了玉色来折中了,”说着将目光偏向手边的匣子,“这些簪钗也都是殿下从自己匣子里拿出来的,叫你自己挑,挑上了便算是赏给你了。”
李徽仪这话里的意思并不明显,明面上看着是赏赐,但珠穗心中总有些不安。
难道,真得是要将她送回福年殿?
但她面上也只能稳住,朝着芍容屈膝:“谢殿下赏赐。”
待妆扮好后,她下意识地朝李徽仪素日所在地主殿方向而去,但却被芍容拦了。
“珠穗姑娘走错方向了,您要见的人,在后殿。”芍容平声道。
难怪要让她梳洗一番,原来是让她见人,但是听了不在前殿,她暗暗松了一口气。
因为福年殿来人,不论是赵谓本人,还是遣曹满前来,都只能是在前殿,而不是主殿。
但是皇后会让她见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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