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徽仪虽然没有直接出宫去大理寺,但总归是放心不下的。
毕竟沈著于她而言,是现在最为重要的一枚棋子,通过沈著,她甚至可以收拢到一些寒门,她知道,对于现在的自己来说,她损失不起这枚棋子。
正在她忧心忡忡的时候,芍容进来通报:“殿下,宋照那边递来音信,说是大理寺传沈太傅的事情,被陛下知晓了。”
李徽仪一惊,倏地睁开了眸子。
“现下正闹着要出宫呢。”
芍容说完这句便退到了一边,等着李徽仪下令。
李徽仪没有多做犹豫,立刻起身,朝芍容道:“更衣,去式乾殿。”
匆匆赶到式乾殿的时候,赵谕已经让人传好轿辇了,但看到李徽仪来,还是先停了动作,给她行了个礼。
“见过母后。”
“谕儿这是打算出宫?”李徽仪蹲下身来,摸了摸他的头。
赵谕点了点头:“太傅被传到大理寺了,说是之前郑平的死疑似和他有关,我不能坐视不理,”他说着说着顿了顿,应当是意识到了什么,于是又问:“母后也是和他们一样,劝我拦我的么?”
李徽仪没有承认也没有否定,只是问他:“那我不拦你的话,你到了大理寺要怎么办?是用的你的天子身份威压魏青山吗?”
赵谕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揪了揪自己的衣角,才露出一副颇是委屈的表情来,“可是,太傅毕竟是谕儿的老师。”
“他是谕儿的老师,也不能让魏青山破开《大魏律》,有嫌疑接受通传审查是正常的刑讯流程,谕儿忘了你前些日子还特意拜托魏青山主持重修《大魏律》吗?身为天子,自是万民之表率,不能先坏了规矩。”李徽仪放缓了语速和他慢慢讲道理。
“太傅教谕儿君子之德、仁君之道,又是名士出身,连父皇生前也时常在谕儿面前夸他端方持重,他怎么会和郑平的死有关,更何况,如若皇兄查出了郑平真得在关中侵田,他也难逃一死,太傅没有这么做的理由,母后。”
赵谕声音稚嫩,语气却无比坚定,说着扯了扯李徽仪的衣袖。
“那太傅为什么要教谕儿这些呢?”李徽仪将他的小手握在自己的掌心里。
“太傅,是希望谕儿能做明君仁君,成为大魏的中兴之主。”说到这几个字的时候,赵谕的眼睛里似乎都闪着熠熠光彩。
“那谕儿就更不能辜负太傅对你的一番期盼,要克己复礼,光风霁月,如果谕儿相信母后,母后代你去大理寺,可好?”李徽仪轻声问询。
年幼的天子似乎是犹豫了下,但还是应道:“谕儿相信母后。”
赵谕最终还是没有出宫去大理寺,而是回了自己的寝殿。
李徽仪看着他进殿后才站起身来,和芍容道:“准备轿辇,去大理寺。”
一路上想起赵谕对沈著的评价,李徽仪只是摇了摇头,“这么能装啊,沈见微,真是——越来越让我看不透了。”
只是这件事却越来越不简单了,似乎有无数的真相即将浮出水面,但又都沉着气,再等合适的契机。
况且,程灼在大理寺牢中被羁押了这么久,都没有什么动静,却突然翻供,又莫名其妙的牵扯到了天子太傅、太后臂膀的沈著身上,无论是世家还是寒门,都在找合适的契机。
李徽仪在心中一边盘算,一边思虑着其中的利害关系。
王宅。
王琮之的内侄王洵恭恭敬敬地为他奉上了一盏茶,问道:“叔父您之前不是说现在各方势力都不明显,这趟水只要不牵扯到我们琅琊王氏,我们便闭门不出,隔岸观火么?”
王琮之从王洵手中接过那盏茶,抵在唇边轻轻吹了下,看着茶杯里的茶汤四散开来,颇具风雅的抿了一口,才道:“我说这句话的时候,的确局势未名,但是,郭承慈前两天去拜访过沈著了。”
王洵蹙了蹙眉,有些不解:“郭承慈?郭霁的儿子,他不是在吏部么?去找沈著做什么?”
王琮之应了声,端着杯子和王洵说:“太原郭氏想给沈著抛橄榄枝,想要把郭承慈的女儿嫁给沈著,但是被沈著拒绝了。”
王洵闻言更是不解,“这太原郭氏背后的不是太原王么?没有太原王的授意,太原郭氏怎么敢轻易和沈著示好?但若是太原王的意思,沈著没有任何理由拒绝啊,他一个寒门出身,在朝中没有什么根基,若是这次趁机和太原郭氏修好,加上他如今如日中天的处境,那他在聿都的根基算是立稳了……”
王琮之轻哼了声,将被子搁在桌子上,理了理自己的袖子,继续道:“更有意思的是,你猜他是以什么样的理由拒绝郭承慈的?”
王洵拱了拱手,“还请叔父赐教。”
王琮之摇摇头,以说笑话的语气道:“他?他同郭承慈说,自己有隐疾,不能人事。”
王洵闻言,颇是惊愕地抬起头来,看着王琮之,张了张唇,却说不出来半个字。
王琮之扫了他一眼,“你也不信,是不是?”
王洵似乎是组织了半天的措辞,才吞吞吐吐地说:“不论是真是假,是真得的话,他就这么光明正大地说出来,也不怕真得有失体面,但若是假的,他这么拒绝太原郭氏,拒绝太原王,”他说到这里停顿了下,“只是,他和太原王能有今天的位置,不都是当时夺嫡的时候和太后殿下保持了一致,算是有从龙之功,他这个时候拒绝太原王,莫非是——”
说到这里,他遽然变了脸色。
“说下去。”王琮之神色淡淡。
王洵吞咽了口口水,又深吸了口气,才边看着王琮之边试探着开口:“太后阵营早已生出嫌隙?”
“当日在城门处,太后直接下令暂时卸了郑平的官职,将其押解到都官的大狱里,郑家在大魏好歹也算有些分量,背后又隐隐牵系着柳家,太后能明目张胆地将郑平下狱,柳京又没有多做阻拦,便是告诉了在场众人,郑平是必死无疑地,如若程灼一直咬死是他因为私怨对郑平下手,郑平死无对证,这事也就只能这么结了,算是柳京弃车保帅,但隔了这么久,他又改了口供,凶手不是自己,却也不知道真正的凶手是谁,也没有任何证据能表明他到底是实心想改口供,还是被那个惹不起的人胁迫改了口供,这么有意思的戏,干看着有什么意思。”
王琮之一边说,一边给对面坐着的王洵斟了杯茶。
王洵没再说话,他听出了王琮之的意思。
水都这么浑了,隔岸观火哪里有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来得有意思?
这是他这位叔父惯常喜欢的戏码。
接下来便是等范汲在大理寺的结果了。
沈著的宅邸离大理寺不算近,故而李徽仪到大理寺的时候,他也刚到没多久。
她没有叫人通报魏青山,等魏青山看到她的时候,她已经进了明堂的门了。
魏青山想要站起身来,朝她行礼,却被她压了压手腕拦住了动作。
“无妨,魏卿继续审便是。”说着扫了一眼站在一边的沈著。
上一次他是跟着李徽仪来的,算是被请来大理寺协同查案的,但这次不一样,他是被当作嫌疑人传来的,于是只能站在一边,接受魏青山的问讯。
虽然她什么都没有说,也不曾干涉魏青山,但她往旁边一坐,方才有些微妙的气氛轻而易举地就被打破了。
李徽仪撑着下颔,看了看跪在程灼旁边的那人,身上还穿着羽林军的铠甲,旁边正好就是范汲。
魏青山看了一眼李徽仪,轻咳了声,问那个小卒:“你方才说,郑平遇害的那日,是你值守,在程灼和中书令进去之前,你还看到了沈太傅?”
李徽仪听出来魏青山这是怕她方来不知道方才说了些什么,有意提醒她。
但她只是看着那个小卒。
小卒说话的时候,有些战战兢兢:“是,那段时间正好是羽林军负责都官大狱周边的防卫,小人被分到了大狱的门口值守,那日黄昏,太傅说他进都官的大狱里有事,小人不敢阻拦,其后不过多久,周将军便带着虎贲军接管了都官大狱,之后的事情小人便也不知晓了。”
“当时为何不报?”魏青山问道。
“大人物的事情,小人不敢过问,只是听说了此事有蹊跷,思来想去,才将小人所知之事告诉了范将军,请他带小人前来大理寺叙述供词。”
小卒仓皇地抬头看了魏青山一眼,又迅速地低下头去,说了后半句话。
他这话音刚落,外面便响起一阵又一阵的鼓声。
不过多久,衙役前来在外面回应:“来者自称郑平的女儿。”
李徽仪在一边慢慢开口:“大理寺前击鼓是为鸣冤,郑平一案,关中秦王和许阆正在查,有何冤情?”
“但她说自己手上有沈太傅和郑平私相授受的把柄。”衙役硬着头皮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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