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想法。不然你帮我想一个。”他好无助,又很脆弱。
少女一想,问他,“你无聊的时候,都干些什么?真喜欢打游戏么?”
怎么可能,就是打发无聊的。每天下了班闲得要死,不是玩就是干,如此才能不寂寞。
他摇头,“可别折腾我一把老骨头。看两局行,天天玩还不如去工地搬砖。”
“搬砖?”慕悦想,“你喜欢卖力气么?”这样说起来还蛮凄惨的。
他却点头,“嗯,出汗的感觉很爽,浑身舒畅。”
那少女有了答案了,“既然如此,无聊的时候就去健身呗。一能磨练磨练你的宝刀,二能延年益寿。多好呀,哪怕到了六十岁,你也是这条街最能干的男人。”
他被逗笑了,什么鬼,下意识摇头拒绝,让她改一个别的。
她却不肯想了,摇头晃脑道,“我最喜欢你的腹肌。说实话那些梦想算个屁,又不能当饭吃,咱们得爽才是王道……我说真的,周野,我不介意养你。”
这话说得,等同于骂他没用。周野面红耳赤,偏偏又找不到话来拿她。
她见他心虚,越说越起劲,干脆关了台灯往他这边走来,往他怀里一坐,调笑道,“不行的男人我才不要。”
少女一直在戳他的痛处。年纪大、体力下滑、职业没太大的上升空间,每一点都能直接给他宣判死刑。
“或者,你也有个梦想,让我觉得,除了这具□□,你还能有什么别的来吸引我。”慕悦有事儿没事儿给他洗脑,把他脑袋里的糟粕全去除了,“没有自我的人,就会变成他人的附庸。”
那时候拿来点醒她的话,如今反过来指引他。
周野第一次觉得美色也不那么诱人了,她的话像尖刺一样锐利。
“要有尊严地活着。”女人循循善诱,“不能再自甘堕落了。”
他猛地咽了一口口水,惊恐般地看了眼她,逃也似的离开了行刑场。很快浴室里传来流水声,想要掩饰他的慌乱。
慕悦却习以为常,撇了撇嘴后,重新走回桌前收拾起桌子,把那些考题全都收起来,码放整齐。
他们结婚后确实不一样了。
等男女之情过去后,等激素退却,等漫长而枯燥的一生袭来的时候,没做好准备的人就是会陷入巨大的虚无之中。
他被虚无折磨已久。
——
周野还算是有自尊的人,不然他不会那么在意所谓面子。
结婚除了拿到结婚证的那几天,兴奋地睡不着,抱着她狠狠地打了好些回后,每一日都过得诚惶诚恐。
他好怕女孩觉得自己平庸、贫穷、无用,将自己一脚踹开……下定决心和她在一起,已经花光了全部的勇气。光是和他们解释为什么自己的老婆年纪那么小,就磨穿了他的脸皮。
眼下被她这样戳破,内疚地他躲在厕所里一个小时都不敢出来。
他不知道自己要交出什么样的答案她才会满意。说小了,她也许觉得自己没志气,说大了……他有什么脸面开口啊。
人贵在有自知之明。
本以为她学了一晚上很累,挨到这个点该睡着了,结果一推开浴室门,她还瞪着双明亮的大眼睛看着自己。
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
他没辙了,无言地走回来在床边坐下,看着地下室高处那个唯一的小窗,回答她,“我唯独喜欢做的,是数独。”
完全的,风马牛不相及。
听起来真没用。他说完也对自己挺无语的,但他所谓的打游戏,很多时候都是抱着个特别难的数独做。
有一次捡了份报纸,报纸最后一页印了这玩意儿,他实在无聊,就找了一支笔,坐在板凳上做完的。
填上最后一个数字的时候,周野心里莫名有一种,回到了十六岁还在校园里写习题的错觉。
“这不算理想,哪怕写一千道题,成为数独高手也没什么用。”人越是长大,就会越来越变成实用主义。
“数独?”慕悦不知道这是什么,但她第一次从男人的脸上看到几分释然的平静,好像能借这个话题,陪她聊上一夜。
“有空给你介绍玩法。”他并不打算现在就把话全部讲明白,但他坦白,“比起系统性的学习,或是坚持一个在我看来可以但没必要的事,不如做一件还算沉浸和喜欢的。其实它就是一种游戏,你说得也没错。”
“它会让你感到什么是活着么?”少女只关心这一件事情,“它会让你觉得,你还是个雄心勃勃的少年么?”
好夸张的话,但又不得不去承认。
“能。”他确信,“毕竟谁能这么无聊,从那之后每周都去捡那份已经没人看的晚报呢。”
慕悦歪着脑袋与他说,“空有责任是活不下去的。你之前为母亲而活,如今又想效法,为我而活。哪怕只是一点点的热爱都很足够。”
“只一点点。”
她只是小,不是笨。与他朝夕相处五六年,周野叹口气,她都知道原因。
“爱你不算爱么?”他突然表白。
“不算。”她摇着头斩钉截铁道,“什么时候舍得爱自己了,才叫真正的爱。你得学会不亏待我的爱。”
好多歪理。他被她牵着走。
“……我是不是过得很糟糕。”明知故问,他很多时候是没办法回顾过去的。
“是。”她从不撒谎。
“我妈特别爱我。”他突然说,说着说着就会掉眼泪,“爱到她走后,我觉得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人爱我了。”
“乃至于时至今日,我都无法理解不爱自己孩子的母亲。”
“对不起……让你久等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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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六 迟到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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