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学校举办了一场小型的年轻学者交流会，硕士博士和一些年轻学者相互汇报学术研究成果和评议，大家一窝蜂去凑热闹，反正没有老师在，乐得轻松自在。
但是今天，年轻人们才刚坐下来，还窸窸窣窣地聊着最近发生的事，一位不速之客却迈进了会议室。
“纪老师。”不知道是谁先喊了一声，大家纷纷站起来问好，纪慎笑着点点头，让大家都坐，不必拘束，但是气氛明显不一样了。
靠墙的那排有人嗤笑了一声，满是不屑。
罗毓往那边看了一眼，是始终翘着二郎腿的纪沅，扯了扯刘巍思的衣角，压着声音问：“纪老师怎么会来啊？”
“不知道啊，”刘巍思撇撇嘴，“可能是今天遂平要做汇报吧。”
今天有三个汇报人，庄遂平打头阵，时间一到，便开始介绍他这段时间对清初二臣诗人群体的研究。纪慎在这里，众人不认真也得装得认真，倒是刘巍思和罗毓还很大胆，一直窃窃私语。
“你知道纪老师和纪沅的事？”
“当然知道啊，这个圈子才多少人，谁不知道？我老师说啊，当年他们父子俩……”虽然压着声音，可罗毓照旧说得眉飞色舞，仿佛她亲眼见到了当时的场景一般。
刘巍思可想不通了：“你说亲父子有什么隔夜仇啊？怎么会闹成这样的？有个爸爸多好。”
“因为纪沅太像纪老师了。”
“你说反了吧？是因为他们太不一样，才会合不来吧？”
“不是的，是因为他们两个都太以自我为中心了，一个家庭三个人，怎么能出现两个中心呢？所以他们一分开，就都舒服了。”
刘巍思恍然大悟一般点点头：“那看来遂平在纪老师那里肯定是围着纪老师转了，他们相处得那么好。”
“又错了！你看，纪老师一直在看庄遂平，是纪老师围着他转。”
“是吗？”刘巍思歪头看向她。
罗毓甜甜地点头：“你心里有谁，眼里就会看到谁啦！”
中间长桌上头，庄遂平已经汇报完了，柏阅冬正做评议：“遂平的研究很有突破性，不仅是我们传统多用的知人论世，还引入了很多西方心理学的理论，看得出来遂平博览群书，也很有做所谓跨学科研究的勇气。但是，这样用理论去套文本，是否合适呢？毕竟我们的研究对象已经不在了，无法告诉我们研究是否正确，我们根据这些理论和文本去揣测他们当时的心理，是不是可信可靠呢？如果答案是不完全的，那在措辞方面，是否应该更严谨一些？”柏阅冬虽然瞎了一只眼，但是目光和语言都依旧犀利。
庄遂平似乎没想过这个问题，肉眼可见地怔愣了一下，坐在柏阅冬对面的麦秋笑了笑，道：“谨慎当然是好的，但是就像阅冬说的，我们的研究对象不在了，那么我们所有的研究都是揣测，我们可以就此否定所有的研究吗？我作为编辑，从读者的角度看，有时候作者措辞越严谨，反而越束手束脚，写出来的文章就缺乏力量感，学术研究需要严谨，也需要大胆，对不对？”
柏阅冬点点头：“我们当然可以大胆加深，但是求证过程必须谨慎。”
“庄博士的推断过程非常严谨啊，不是吗？”
刘巍思和罗毓默默地对视一眼——爱情蒙蔽了她的心智。
大概是预感到再往下有些发言就不可控了，庄遂平及时打断了两人：“感谢两位评议人，二位说的都有道理，我确实做了一些大胆的假设，在求证过程中或许有失偏颇，措辞方面我会再考虑的。”
罗毓用手肘撞了下刘巍思：“你不跟你的好同学交流一下？”
“我交流什么？我又不是评议人。”
“那你怎么看他这个文章？”
“很有新意，如果我是编辑，我会毫不犹豫地录用这篇文章，但是，以后再看，肯定会引起一些争议。”刘巍思扭过头来，“他变了很多，他以前畏畏缩缩，最怕纪老师生气，写文章束手束脚，但是他现在敢写这么大胆的东西，确实是不一样了。”
“也许吧，但是我觉得，他在炫技。他明明可以不写得这么激进的，写成这样，像是在讨好某位编辑。”
刘巍思看了她好一会儿，“啧”了一声：“我老婆真聪明。”
庄遂平之后，是林也和另一位博士的汇报。林也汇报到一半，纪慎便起身出去了，庄遂平也跟着走了。
“你们的活动，你出来干什么？”
“那老师怎么走了？”
“我在那里，你们不自在，我走了，你们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庄遂平知道老师是为了自己特地来这一趟，现下让老师孤零零地走，有点过意不去：“我陪老师回办公室。”
“你老师还没有老得走不动路认不得办公室。”纪慎笑了笑，“快回去吧，麦秋还在呢。”
“我、我今天表现得不好，老师没有生气吧？”
那几年到底是把他吓着了，不管什么事，总要问老师有没有生气。
“没有，做得很好，快回去吧。”
庄遂平点点头，安安静静地回会议室去了。本想悄无声息地来去，可是一进门，就对上了麦秋投来的目光，似乎在探究他刚刚出去干了什么。
庄遂平回到座位，活动又恢复了平静。
活动后半段进行得很顺利，不仅评议人做了点评，而且旁听的人也提问交流了不少问题，气氛堪称热闹。在这热烈的学术气氛中，刘巍思拉着罗毓的手，问：“咱们晚上吃什么啊？”
“羊蝎子。严老师呢？”
“老师叫我别回去，看见我就烦。”
“那咱们看电影去吧！”
活动一结束，刘巍思和罗毓就手拉着手看电影去了，会议室里的人陆陆续续离开，还有些便收拾东西边聊着刚才的汇报内容。麦秋挎着皮包，笑问柏阅冬最近的传闻：“我听说，你在秦老师的课上吹笛子，把一层楼的学生都引来听，是不是真的？”
柏阅冬笑了笑：“哪有这么夸张？他们好奇而已。”
“怎么会想到在课上吹笛子的？”
“跟我对词的认知有关系，我认为，词的本质，是音乐，仅此而已。”
“那你觉得，加入音乐之后，学生对词的理解有更深刻吗？”
柏阅冬诚实地摇摇头：“我不能确定，也许他们会觉得莫名其妙，也许光听笛子了，根本没记得什么词，但是也说不好，万一很久以后，他们在火车站送别最要好的朋友，喃喃念起拂水飘绵送行色这样的句子时，脑海中还会忆起教室里曾经飘扬的笛声，也很浪漫，对吗？”
麦秋点了点头：“怪不得，所有的人，都说你是个天才。”
正说着，林也走了过来，先冲麦秋不好意思地笑笑，才转向柏阅冬：“师兄，老师来了。”
柏阅冬似乎有点惊讶，师父怎么会来？他笑着跟麦秋和庄遂平道别，往会议室外面走去。
周先生站在会议室外的走廊上，站得直直的，像一棵松。
“师父怎么来了？”
“今天表现得很好吧，没有哭鼻子。”
知道这是打趣，柏阅冬笑道：“当然没有。”
“那就好。”
“师父还没说，为什么会来？”
周先生浅浅笑了一下：“因为时机到了。”
别人搞学术，V4和罗毓磕cp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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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7章 评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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