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纪小小的程松直不幸罹患心肌炎。
在急诊抢救吸氧的时候差点就嘎了,待心率稍微平稳一些,送到心内科病房时已经张牙舞爪了。
彼时只有时清兰在陪护,温柔娇小的母亲如何治得住刚进青春期血气方刚的半大小子,连哄带骂地折腾了一下午,最后时清兰都怀疑得心肌炎的是自己:“松儿,别闹了,再闹告诉爸爸了啊!”
告诉爸爸的意思就是你的屁股岌岌可危。
程松直横躺在床上,四仰八叉:“我是病人!病人不能挨打!”
这中气足得,感觉他一辈子都不会生病。
别说程映泽,就连时清兰,到了这种时候也想打他,拍拍他的腿,嫌弃道:“你就这点像你爸!”
“哪点?”程松直翻了个身,漫不经心地问。
时清兰坐在床边,掰着小孩的脑袋,直勾勾地看着他。小孩这张脸像极了母亲,没有一点父亲的影子,程映泽深以为憾。可今天,时清兰觉得12岁的程映泽也就是这样了。
她笑了笑:“都病了还生龙活虎的,这一点最像你爸!”
程松直还没来得及回答,门口就传来程映泽的声音:“说什么呢?”
时清兰回过头,嘴角一抹玩味的笑:“在说,吾儿磨尽三缸水,惟有一点似羲之。”
“是吗?”程映泽笑着走进来,坐在病床上,“让我看看,吾儿哪点似羲之。”
程映泽俯身下来看着儿子,小孩子也亮晶晶地盯着他,口齿不清地唤了一声:“爸爸。”
小孩还好好的,但是程映泽在学校接到妻子电话说孩子在抢救吸氧的时候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此时再听这一声爸爸,竟有失而复得之感,情不自禁拥他入怀:“松儿哪里难受?”
程松直乖乖呆在爸爸怀里,摇摇头:“没有,我好了。”
孩子话,不足信。程映泽转头问时清兰:“医生怎么说?”
“住院留观,明天后天有详细的检查。”
程映泽点点头,放开小孩:“白天妈妈陪你,你不许闹,爸爸晚上来,你好好地检查完,没事我们就出院回家,嗯?”
程松直下午三点多才正式入院,到现在三个小时过去,人已经无聊得发霉了,一想到还要住几天,心里是大大的不情愿,只是没有办法,只得撅着嘴点头。
他住的是双人间,心内科病人不算多,另一张床铺空着,相当于他住了个单间。一家人晚上就在这不豪华单间里点了医院的餐食。病人餐清淡得很,煎炸烧烤一律没有,点餐的时候程松直就撅着嘴,一脸不高兴,等他打来餐盒,看到那丝瓜炒牛肉、玉米碎肉,脸拉得更长了,闷闷道:“我不吃这个。”
为着不让小孩心理不平衡,夫妻俩都陪着点一样的菜,听了小孩的话,两人对视一眼,颇为无奈。时清兰耐心问:“松儿想吃什么?”
“我要吃麦当劳!”
“没有!”斩钉截铁的一声,来自黑脸的程映泽。
程松直头抬起来,满是委屈地看着爸爸,好像在说:你这么凶干什么?
时清兰想着小孩病了,不想太让他伤心,马上哄着:“松儿,等病好了妈妈就带你去麦当劳。”
谁知这安抚还没到小孩心里就半路被程映泽截去了:“程松直,你怎么得的心肌炎你不知道?发烧没好就提着轮滑鞋去青山湖,嫌命太长是不是?现在不用吸氧了就开始喊麦当劳,你这么能耐你直接下酆都改生死薄啊?!”
程松直鼻子一酸,眼睛眨了几下,一串眼泪“扑簌”落进手中的餐盒里,给清淡的丝瓜炒牛肉添了点盐分。
时清兰一慌,马上坐到床边搂住小孩:“松儿不哭,哭什么?爸爸担心你,不是骂你。”感觉到孩子在怀里起伏越来越大,时清兰给程映泽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赶紧过来哄。
程映泽只好坐到床上,放柔了声音:“松儿,到爸爸这里来。”
程松直自然是不愿意去的,可妈妈却暗暗推了他好几下,他没办法,只得顶着一脸的泪挪过去了。
挪过去了也不靠近,隔着一点距离,表示他还是介意刚刚的话。
程映泽不说话,默默拿过他手里的餐盒,又强硬地把小孩往自己怀里拉,圈住孩子,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牛肉送到他嘴边。
原本是打定主意不吃的,可是又怕他不吃会伤了爸爸的心,于是张开嘴吃了。
程映泽喂了肉,又用筷子弄开一小块米饭喂给他。
这么沉默地喂了好几口,程映泽才道:“爸爸不是故意凶你,是担心你的身体,也气你不爱惜自己。心肌炎很凶险的,万一你来医院晚了,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喘不上气就晕倒了,爸爸妈妈可能一辈子都看不见你了,你知不知道?等你身体好了,要去哪里玩轮滑,要吃多少麦当劳爸爸都不管,好不好?”
程松直不知咸淡地嚼着嘴里软烂的丝瓜,心中涌起一阵酸涩,点了点头。
“哟,这是谁家的宝贝?这么大了吃饭还要喂?”
一家人循声望去,是叶老师带着叶晓来了。叶晓一点不见外,大大方方地叫叔叔阿姨,把提在手里的水果放在床头柜上。
程映泽笑了笑:“嫌饭不好吃,不喂不肯吃。”
程松直对爸爸还能蛮不讲理地撒娇,对老师却是尊敬和畏惧更多,当即心虚起来,生怕老师知道他方才闹脾气,连打招呼都躲躲闪闪:“老师,姐姐。”
时清兰拿了椅子给他们坐,又道他们太客气,带水果来太破费。
“又不是什么大钱,晓晓听说了非要来看一眼,我们坐一会就回去上晚自习了。”叶老师看向小孩,火眼金睛,“哭过了?”
程映泽知道叶老师对小孩心狠手辣,也知道小孩平时怕老师,自然替他遮掩:“住院不高兴呗。”
“严重吗?”
“我看着是不严重,”程映泽摇摇头,“小孩子恢复得快,可能一段时间不能疯玩了,正好收收心。”
叶老师点点头,放了心,“那就好。”
叶老师和叶晓略坐一坐就回去了,时清兰累了一天,也被打发回家休息,病房里很快只剩下父子二人。
程映泽陪着儿子洗了澡,抱着浑身沐浴露清香的小猴子在怀里看书。程松直心不在焉,看了一会儿眼神就飘忽了,不由自主地飘到了爸爸脸上:“爸爸,等我出院了,你可以不打我屁股吗?”
程映泽一愣,继而笑道:“想得够长远的,等你病好了再说。”
再说,那就是没得说。程松直哼了一声,果真不再说了。
这晚不说,第二天却缠着妈妈说,非要妈妈帮他求情,以免他心爱的屁股遭受皮肉之苦。时清兰被他磨得耐心全无,只道:“你的屁股所有权归你爸爸,妈妈不管这个。”
“妈妈!”程松直哀嚎道,“我不想挨打!”
时清兰忽然想起什么,气极反笑:“现在好了,你有两点像你爸了。”
闹腾了一整天,倒是傍晚的时候困了,程松直往床上一倒,沉沉睡了。
程映泽到的时候小孩睡得真香,时清兰坐在旁边刷手机,压着声音问:“今天怎么样?”
时清兰放下手机,看了小孩一眼,无奈道:“今日吾儿又磨尽三缸水,又有一点似羲之。”
程映泽笑问:“今天又是哪一点?”
“丑态百出,不想挨打。”
说的是儿子,可眼中的揶揄却是冲着程映泽,谁叫他当年就是这个鬼样子?
程映泽一挑眉,不置可否,只道:“那你出去吧,我可不能让他如愿了。”
时清兰乐得轻松,起身就走,顺便把床边的帘子拉上了——为她儿子的屁股创造一个安全的挨打空间。
程松直是侧着睡的,程映泽甚至没有叫醒他,就着这个姿势扒了他的裤子,狠狠给了他的光屁股一巴掌。
“啪”一声,如惊雷一般,吓醒了程松直。他一个哆嗦,却不知发生了何事,慢慢睁开眼睛,看见爸爸近在咫尺,正要出声,却忽然察觉到了不对劲,伸手抓住裤头就要滚开,却不想程映泽眼疾手快,早就识破了他的小心思,一手穿过他肋下,将他抱了起来,紧紧箍着他的背,另一手高高扬起,电光石火之间已是好几巴掌落下。
程松直屁股火辣辣地疼,忍不住要喊,却被爸爸严厉喝住了:“喊!喊大声点!让心内科的医生护士都知道程松直被爸爸打屁股!”
果不其然,这句话一出来,程松直立刻闭紧了嘴巴。程映泽一边往小孩白皙的肉团上甩巴掌,一边骂:“求情求到你妈妈那里去了!你有出息没有?嗯?也就是在这里,等回了家,用戒尺,用藤拍,用鸡毛掸子,用扫把棍子,用皮带,我看你找谁求情去!”
那些东西可比巴掌厉害多了,程松直又疼又怕,两眼含泪,忙道:“不行!医生说我不能挨打!”
“是吗?”程映泽“啪啪啪”地打了三四下巴掌,“我去问问?”
“不行不行!”
“撒谎!”
“没有!爸爸!”
到底是病着,程映泽也不能真教训他,看他那两团肉都浮上了红云便作罢了,再看小孩,又是眼泪汪汪的,哪里像12岁的男孩子?
程映泽轻轻地揉着小孩的屁股,问:“要是爸爸不打你,你会不会更爱爸爸?”
程松直吸吸鼻子,摇了摇头。
哦?这可奇了,程映泽又问:“那爸爸多打你几次,你会不会更爱爸爸?”
程松直又摇头。
这可把程映泽整不会了,只得虚心求教:“松儿是什么意思?”
程松直抱着爸爸的脖子:“我只有这么多爱,已经都给爸爸了,不管爸爸打不打我,我都没有更多爱了。”
程映泽怔了许久,连揉伤的手也只是呆呆地放在孩子屁股上。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回过神,狠狠一口亲在小孩脸上。
小孩子虽然长得不像他,但是性情简直跟他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谁说吾儿磨尽三缸水,唯有一点似羲之?
这篇的灵感来源于我近日发烧后心肌炎,加上住院很无聊,所以就用手机码了一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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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8章 吾儿磨尽三缸水,唯有一点似羲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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