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遂平来了!”刘巍思欢欢喜喜地拉着同伴的手,一脸带笑。
这面前一大桌,半是饱经沧桑的老学者,半是朝气蓬勃的同龄人,庄遂平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一时间怔住了,还是刘巍思扯了他的袖子,才回过神来:“严老师好。”
刚才那当儿,已有人挪了椅子来,空了一个位置,此时易堂生又站起来,把自己的椅子拉出来一点,道:“遂平,你坐这里,跟巍思在这里吃吧。”
众人一看易堂生要走,忙阻止:“你上哪儿去呢?再拉个椅子来嘛!”
“不用了,”易堂生按着庄遂平坐下,解释道,“我跟吴博士吃去,他这次一个人来,孤零零的,也没个人陪着,正好我去。”
严先生顺势点点头:“小吴下午要参加你们的博士交流会,你好好招待一下他,有什么事来跟我说。”
“是,老师,学生明白。”易堂生再次冲大家笑道,“各位慢用。”
“师兄慢走。”刘巍思目送大师兄离开好几步才毛手毛脚地坐下,提起茶壶倒了两杯茶,将其中一杯推给庄遂平。庄遂平轻声道了谢,抿了一小口。
严先生指着两个孩子道:“巍思你们都知道的,我就不多介绍了,这个孩子叫庄遂平,是纪慎的学生,硕士一年级,是很朴实懂事的小孩,往后还要仰赖大家照顾。”
严先生每次带刘巍思参加活动,都会这么介绍,刘巍思知道是什么意思,听多了也不觉得奇怪,倒是庄遂平,头回见这样的场面,只有惶恐。
也许,到了将来他完全进入这个圈子时,才会想起这个热闹而茫然的中午,严先生那些话对他的重要意义。
本以为没人知道他的,可是对面一位老先生却道:“庄遂平,是不是写吴梅村那篇文章的呀?”
庄遂平一惊,差点连茶杯都撞到了:“是、是!”
“我看过,研究清诗的人不多,你那篇文章还是很有意义的,虽然深度欠缺一点,但一年级能写出来,也很不错了。”
庄遂平甚少得到夸奖,尤其在这么多人面前,心中感激非常,声音震颤:“谢谢老师,我、我会继续努力的。”
老先生笑着点了点头。另一位老先生又道:“煦和,你们这一届学生收得好啊,一个柏阅冬,一个庄遂平,还有你们家巍思,黄金一代呀哈哈哈哈。”
“什么黄金一代?”严先生笑道,“不惹人笑话罢了,谁知道以后什么样子?柏阅冬那个孩子是很聪明的,也扎实,但依我看,性子不够稳重,怕他将来要吃亏。遂平么,当着他的面我也不说那些虚头巴脑的,这孩子胜在踏实,肯用功,只是还有些茫然,得好好跟着他老师。巍思,”严先生看了身旁的小孩一眼,眼尾笑意甚浓,“巍思就随他去吧,学不成就算了!”
“什么学不成就算了,带着十几年了,巍思你别听你老师胡说啊!”
刘巍思常听老师们拿他开玩笑,并不往心里去,只是笑着听老师们说话,像个乖小孩。
忙忙碌碌,两天过去,学术会议圆满完成,会务人员紧锣密鼓地将参会学者送到车站、机场,待得所有人离开,此事才算了结。
这事一了,另一些事就该提上日程了。柏阅冬一大早就被秦昭阳叫到办公室去了,还有附加要求——带上戒尺来挨打。
柏阅冬心里有数,左不过是为了他阴阳怪气郑旭那事,肯定是纪慎一转头就跟秦昭阳说了,秦昭阳没办法,只能收拾他一顿,给纪慎一个交代。
他是很不愿意带那柄戒尺的。原本挨打就是一件丢脸羞耻的事,用上这么精致的工具,并不会改变挨打的性质,反而强化了那种羞耻感——仿佛在说,柏阅冬要被很正经地打屁股了。
一想到这句话,柏阅冬脸都羞红了。
他掩耳盗铃一般将戒尺塞在挎包里,拉着张脸往学院去了。
秦昭阳一早就在办公室候着了,见学生按时到来,冷冷笑了一声:“未来的柏先生,你可真是给我长脸,不仅读了论文大出风头,还跑到人家跟前一较高下,加深别人对你的印象,我这语言匮乏的,都不知道怎么夸你才好。”
啧啧啧,他的毒舌师父,是真的,不是纪慎假扮的。
柏阅冬一边腹诽师父一边坐下,摘了背包往外掏戒尺:“师父,语言暴力也是暴力,您要是想对我使用语言攻击,我可以闭嘴安静听,但是戒尺您就别用了。”
“还叫我一声师父呢,就敢给我出选择题!”秦昭阳狠狠剜了他一眼,“你倒是自己说,是谁先使用了语言暴力导致自己要挨打的?”
柏阅冬“啪”一下将戒尺拍在桌上:“那能怪我吗?分明是纪老师偏心……”
“纪老师偏心……”秦昭阳轻飘飘地截走了他的话,“你知道你纪老师的心长在哪里?你看见它偏了?往东西南北哪儿偏的呀?偏了几公分呀?”挖苦完了,还不忘教训小孩,“跟你有什么关系?!人家师门的事情人家不会自己解决?就你一个人长脑子了?毛没长齐在这里当什么裁判?!”
“是没看见他偏心,我看他也没有心!”
“柏阅冬!”
柏阅冬猛地心头一紧,抿了抿唇。
“在背后议论师长,是一个学生能做的事吗?”
秦昭阳少有如此严肃,收起了平时所有的阴阳怪气和随性外露,只有一张板得铁青的脸,压迫感比起纪慎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柏阅冬上下两排牙齿磨着嘴里的**,片刻后才开口:“我错了。”
本来只需要打几下给纪慎一个交代的,才说了没两分钟话,秦昭阳又抓住他一个错处,真是天生要被打屁股的小孩。
“戒尺拿过来。”
柏阅冬站起身,有点不情愿地抓起戒尺走到师父身边,心里带着点气,差点就直接甩出去了,还是被理智压住了,咬着牙两手捧起。
一句话也没有。
秦昭阳稍稍往后一靠,抬眼看他那一脸不服气的样子,道:“我是不是也得给你立点规矩?”
柏阅冬心头的弦一颤,脑海中瞬间浮现他前次被纪慎打了之后谢罚的场景,脸“唰”一下红了,磕巴道:“不、不用了。”
见老师不为所动,柏阅冬想了想,弯下腰,让戒尺自然地伸到老师手边:“师父,我知道错了,师父打我吧。”
够有规矩了吧?!柏阅冬想,老子他妈一辈子都没这么规矩过!
秦昭阳眼皮一垂,目光从他的脸落到戒尺上,细看之下,那刻着半棵柏树的扁长木条还因为小孩双手轻微颤抖而略有些不稳。不过,对于柏阅冬来说,做到这份上,已经很不错了。
到底是娇生惯养又骄傲得目中无人的小孩,也不知道将来什么人治得住他。
秦昭阳取过戒尺,同样不发一言。可柏阅冬却像是得到了什么指令似的,脸红得更厉害了。
柏阅冬直起身子,刚送出去戒尺的两手分明空空,却重得抬不起来,仿佛绑着透明的沙袋,非要他用尽全身力气才能动一动。
安静的办公室里,轻巧的一声“咔哒”响起,柏阅冬腰间棕色的皮带松了束缚,亮晶晶的方形扣虚弱地垂挂在裤头。再接着,宽松的羊毛面料斜纹裤便落到了大腿处,春天残留的寒气冰得他不由自主打了一个冷噤。
与此同时,庄遂平打开了纪慎办公室的门:“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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