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雪夜

为首之人眼底几不可察地闪过一丝冷意,须臾笑道,“去吧,咱家这么多兄弟,英国公府的贵女偏偏就挑上了你,他日高门贵婿一朝得势入青云,可千万别忘了咱们兄弟!”

元五信猛地上前拔刀架在那人脖颈之上,杀气腾腾地压下刀刃,血痕立见,“你不过是魏氏的一条狗,谁给你的胆子如此放肆!我今日便摘了你的狗头,明日就镶在显武侯府大门正脊之上!”

那人嘴角一勾,瞥了一眼闪着寒光的刀锋,扬声道,“呵!元家的奴才真是威风凛凛,我郑四海十四岁追随魏侯爷,至今十年,军功在身,你敢杀我,你家大小姐小公子还能活着回到阆京吗!”

空气霎时凝固,双方刀剑登时出鞘,利刃照银霜,冷风穿耳而过,静谧的落雪之声此刻刺得人头皮发麻。

郑四海并不是虚张声势地威胁元五信。

魏世南为人严苛,治军更是严谨,身边之人随他出生入死皆不是泛泛之辈,这一队十人均是个中高手,倘若真动起手来,元家仅有元五信姑且算是高手,既要护着柔弱不能自理的三个姑娘,还要护着对元家至关重要的丛莽,想要全身而退,绝无可能。

元令微持剑挡在姑娘们身前,眸色冰冷。温了了看着身前纤细但挺拔的身量,与另一人松柏之姿渐渐重合,不觉攥紧了手中的药包。

元令仪素手轻抬,缓缓地将元令微拉至自己身后,拿过她手里的剑,嘴角轻扬,淡然地觑了一眼郑四海,明明是慈目微睁,菩萨低眉,却硬生生地造出十分肃杀。

她缓缓走上前,示意元五信将刀撤下,微抬起头。

明月疏星,月下人影娉婷。

郑四海浑不在意地擦了擦血,俯视着这位名动京城的元府贵女。

毫无疑问这女子是美的,高髻浓鬓,目剪秋水,唇夺夏樱,明明是多态妖姿,却又玉面慈悲,像极了自己年少与恶狗抢食时,为他遮风挡雨的断臂菩萨像。

郑四海好整以暇地看着少女,一阵细微地马蹄声混杂着马车碾压落雪的声音徐徐而来,一队人马如鬼魅一般自黑夜中远远现身,隐约似是东宫的车架。

元令仪完全不受这队人马影响,直言道,“郑大人跟随魏侯爷出生入死,劳苦功高,令仪实是钦佩。”她声音轻柔,透着些许凉意,于郑四海而言却是一丝丝不易察觉的蛊惑。

“小人可担不起元大小姐这一声钦佩。”郑四海垂下眼眸,不自在地甩了两下马鞭,又安抚地摸了摸马头,似乎这样就可以掩下眼底的悸动。

元令仪声音郎朗,“大人不必妄自菲薄,魏侯爷与家父同朝为官,魏氏族中子弟与舍弟清谈论道,舍妹元令姿常在军中行走,亦是感叹魏侯爷治军严明。”

郑四海仔仔细细地听着元令仪的话,一字不漏,心下了然她此刻的目的。

“今日郑大人千里奔袭护着丛大人自挹娄苦寒之地至此,是君子道义,于英国公府乃大恩!”说罢便作玉环礼,等待郑四海的回应。

郑四海初见元令仪时,这女子高高在上,颐指气使地要他的人去传信,就知道她是个家中娇养的。

可此刻她绝口不提他护送丛莽是奉命行事,亦不提他刚刚的轻浮挑衅,便也知她是个聪明的,但他也着实没有料到,一个高门贵女会自轻自贱地向他一个流民出身的小小千总致礼。

元令仪见他不答话,神情一凛,声音愈加柔和,语气更为凛冽,“刚刚家中护卫鲁莽,不小心伤了大人,还请海涵。”

郑四海身后一人呛声道,“姑娘真是个礼仪人啊!我家大人大度,不欲为难,可我等乃真小人。”

郑四海紧紧的盯着元令仪,见她神色不变地回望着自己,玩心渐起,默许着手下人为他出气。

“郑大人,”元令仪看见一队人马逐渐靠近,急急地说道,“请大人高抬贵手。”

郑四海此时已经确定来者正是东宫车架,不敢再造次,可身后人却突然开口,“可以,留下他一条手臂!”

元令微此时已忍无可忍,一股血腥味奔涌地钻进她的的鼻尖,惊得她当场呆住。

元令仪一剑自肩划至手臂,温热的血瞬间浸染了华美的吉光裘,似是雪夜中绽放的朵朵红莲,窈窕妖娆地缠住少女皮肉翻起的手臂。

温了了疾速点了止血穴道,扶住几欲晕倒的元令仪。

元令仪痛得瑟瑟发抖,唇色惨白,“大人,这一剑是代我家护卫致歉,请大人高抬贵手,放过我等与丛大人。”

怒雪威寒,天地肃杀。

一声高亢的马嘶声引得众人注意,繁贵富丽的马车堪堪停住,护卫上前将车帘卷起。

京中早有传闻当今太子高照神仪明秀,姿容如玉,只见他肤白胜雪,长眉入鬓,凤眼微挑,冷俊孤傲。

他罩着微微宽松的松青袍子正襟危坐着,胸腔略微起伏,压抑不住地轻咳,想到京中的种种传言,元令仪不禁有些可惜。

元令仪率先带着众人向太子行礼,刚刚还十分嚣张的英武卫此刻也是噤声下马。

“都起来吧。”高照嗓音有些沙哑,断续的喘息让他的声音好似天边传来的虚无梵音。

元令仪方才的一字一句,若幽泉击石,被高照听得一清二楚。他略一抬眼,看到被元五信护在身侧的元令微,毫无波澜道,“天色已晚,东极学社已经关社,尔等还是回京吧。”

言罢,太子一行继续向阆京行进。

方才剑拔弩张的气氛一瞬消失,温了了扶着元令仪上了马车,小心翼翼地为她止血上药,元令微扶着丛莽上了马,气哼哼地转身追了上去。

郑四海有些懊恼,据他所知,显武侯魏世南与英国公元卿尘朝堂并无争锋,于公于私他都不欲伤害元令仪。

“大人,丛莽就这么被英国公府带走,我们怕是会被侯爷责罚。”一人有些担忧地问道。

“不会,侯爷本就不愿参与元裴两家的争斗。入京前将人交给英国公府,更为妥帖。”郑四海这话不知是说给自己的,还是讲给手下的,字字皆是欲盖弥彰。

“你去给东极学社送个信吧。”郑四海此刻心中茫然,元令仪竟然肯为一个下人自残,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子,慈悲、狡黠、心狠。

他就这样沉默地跟在元令仪一行人身后,目光深邃地望着马车,少女的容颜与记忆中的菩萨像渐渐重合。

英国公府的马车沉重地前行,醉人的熏香暖风自马车中缓缓散出,伴随着女子压抑的哭声。

元令仪斜靠在温了了身上,委屈、愤怒、无助,种种情绪堵在心头,滚烫的泪珠颗颗砸落下来,她越是想要克制,眼中的酸涩就愈是厉害

“君君”,元令仪嗓音嘶哑,“丛莽大人是来报丧的,兄长战死。”

元令微不自觉的夹紧马肚,胸腔隐隐作痛,头颅嗡嗡作响,只觉自己应是听错了,呓语一般念叨,“长姐,长姐?”

丛莽不忍地拍了拍元令微的肩膀,勒马等着她。

“兄长战死。”元令仪掀开车帘,目光沉沉,“丛莽大人称此战有诈,我们先回府将此事告知父亲。”

这消息太过突然,元暨甯的音容笑貌仿佛就在眼前,元令微难耐地捂住脸,嘶哑不堪地大声痛哭。

元令仪无助地紧闭双眼,这一日的事情走马灯般地在眼前一一而过,她突然蹙起了眉头,似是不经意间说道,“丛大人。”

“大小姐。”丛莽虚弱的答道。

“英武卫守护阆京城。”元令仪淡淡地问道,“丛大人为何会与英武卫一同入京?”

丛莽本以为元令仪会询问黑水道一战的细节,没想到竟是问的这个。“龙血军与敖鲁血战,死守边关。待二小姐的援军赶到,三万龙血军早已通通战死。老夫将这几个月的种种蹊跷报于二小姐后,她原是派了一队护卫护送我入京,行至广宁遭遇一伙山匪,护卫们拼命护着老夫,最后就剩我和一位元姓小哥逃至一处小村,我们本想休养一段时日回挹娄去,可元小哥没挺住,去了。”

元令仪面上平静地听着,手指却紧紧地绞在一起。

“村民怕惹上人命官司,将我送到府衙,还好我有官印可鉴证身份。我原想先回挹娄与二小姐商量下步该怎么做,可曹县令告知我正巧有贵人在此,能够与他一同回京。”

“你见到那贵人了吗?”

“未曾见到。不知曹县令说了什么,那贵人便派了郑千总一行一路护送我至阆京。”

元令仪心中思绪万千,元令微胆战心惊,两姐妹不约而同地想道,元家怕是被人算计了。

北境战事持续已四月有余,三万龙血军死守挹娄五百里防线,户部流水一样的银子花了出去,战事却久拖不决,朝中更甚有龙血军有负皇恩的论调。

按照的丛莽的说法,至少月前敖鲁就已退至边外,京都为何迟迟未收到战报?

驰援之后,元令姿纵使清理战场琐事繁多,为何迟迟没有一封家书?

太子病弱,为何不在东宫将养,要在天寒地冻的日子里,出现在城外?

山匪为财,绝无可能死命追杀一行官身军职,这伙亡命徒究竟是哪方势力?

广宁曹县令与英国公府、丛莽均无私交,完全可以让丛莽自己行事,为何要将自身卷入阆京纷争?

那个可以调动英武卫的神秘贵人又是谁?可是太子?

元暨麟偏偏赶在这个节骨眼掩人耳目地出走,究竟是为何?

此事蹊跷甚多,英国公府一行人一路沉默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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