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杏林见势不妙,马上走近花轿,对窗言道:“姑娘,军爷们要开嫁妆箱子一一查验,您看……”
话说一半,窗帘便被人猛地从里掀开,露出轿内女子满带愠怒的面庞。
“呸!你这老妇,打量蒙我呢?”江御暮捏着一副尖酸声线,“还当我是月科里的孩子,看不穿你们一路上玩的这些把戏吗?”
此话一出,骐州参军便在心中暗叹:也不知是哪家娶亲,竟娶了这样一个悍妇。
费杏林不知江御暮打算如何应对眼前的难题,只能顺着她的话茬往下接,一脸委屈道:“姑娘这话怎么说来?我们一路上伺候您伺候得还不够精心吗?”
江御暮又呸一声,怒气冲冲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和这几个大头兵早就串通好了!半道上装什么例行查检呀?我看你们就是为了磋磨我,折辱我!”
骐州参军听她这样一说,脸色马上变得难看了许多,不悦道:“胡扯!本将与他们素不相识,岂有串通之理?”
“好一个素不相识!”江御暮随即挪动目光,对骐州参军怒斥道,“普天之下,谁不知你们这几盘菜都是任我公爹调遣的!他一声令下,你们就鞍前马后。”
骐州参军闻言一愣,心道:天晓得她公爹是谁?
趁他怔愣之际,江御暮眼珠一转,佯装恍然大悟道:“呵,我算是想明白了。我公爹派你们半路拦轿,就是为了探明我家出了多少嫁妆吧?若是合他的意,婚事便照常进行。若是不合他的意,你们就可以随便找个理由,搅黄了我的亲事!”
说到最后,她甚至哭了起来,连声责骂夫家阴险狠辣。
骐州参军原本可以下令强行开箱,但是考虑到她方才所言,话里话外都道夫家身份特殊,他又不得不有所顾虑。
“哎,你们家老爷到底是谁啊?”他把费杏林拉到一边,低声问道。
费杏林正不知该如何回答,就听不远处的江御暮又叫骂起来:“还说你们不是早有勾结?瞧瞧,如今连说句话都不敢当着我的面说,还不知背地里又琢磨着给我下什么绊子呢!”
费杏林得她解围,连忙回身道:“姑娘误会了,军爷只是在问老爷的身份。”
江御暮冷哼一声:“我不信他不知道!”
骐州参军气不打一处来:“本将知道个——”
他本想说“知道个屁”,话说半截,又怕她公爹是京中权贵,于是生硬改口道:“本将知道个——什么啊?”
“不会吧?”江御暮轻蔑一笑,从轿内探出头来,将胳膊搭在窗沿上,居高临下道,“兵部尚书的长子娶亲,你们难道没听到风声?也没送贺礼?”
“兵部尚书?!”骐州参军无意识地睁大了双眼,继而垂眸喃喃,“兵部尚书……”
兵部尚书位高权重,为防瓜田李下,与地方参军少有私人往来。骐州参军只知他的姓名,连具体的年岁都不太清楚,更不知他的长子是否将于近日成婚。
不过……如果真是高官之子娶亲,送亲队伍里有这么多人便能说得通了。
可是问题就在于——
“小姐既说您是兵部尚书的儿媳,不知可有明证?”
江御暮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连声冷笑道:“你要明证?好啊,那就随我们一同入京。公爹若问,我便说你是我刚认的干儿子。老娘我请你好好喝一壶喜酒,如何?”
此话一出,近旁几名小兵险些没憋住笑,脸色愈发涨红,深吸了几口气才把笑意压下去。
骐州参军虽在下属面前丢了面子,却是敢怒不敢言,心道:这女人泼辣刁蛮至此,估计真是傍上了权贵,否则怎敢如此骄横?
为免得罪兵部尚书,骐州参军只得放低姿态,行至轿边对江御暮低声道:“小姐见谅,末将无意冒犯于您,只是听命行事,身不由己啊。”
江御暮挑了挑眉:“哟,听你这意思,今日我这些嫁妆箱子你们还非开不可了?”
骐州参军连忙摇摇头:“您看这样如何?这些箱子原封不动,末将自己去每辆马车上走个过场,假装查验一番。左右有车厢挡着,外面的人也看不出异常。”
说着,他微微偏头朝山腰方向投去一瞥,又对江御暮使个眼色:“只要您让末将能跟上头交差就行。”
江御暮作势思索片刻,勉为其难道:“也罢,我便卖你这个人情了。”
骐州参军面上挂着微笑,心里却叹起了兵部尚书有此儿媳,真是家门不幸。
得到江御暮首肯,他便依次登上几辆马车,假模假式地检查一番。纵然他想偷偷假戏真做也没有机会,因为那些箱子都被锁住了,他身上又无撬锁的工具,只得作罢。
演完这出独角戏,骐州参军回到花轿旁,对江御暮笑道:“恭贺小姐大喜,列位接着赶路吧,切莫误了吉日。”
费红英心中巨石终于落地,挥着手绢招呼道:“奏乐!”
喜庆的乐声再度响起,骐州参军带人回到山腰上,对援军参将笑道:“查过了,没问题。”
援军参将并未起疑,只是聊着聊着就生起闷气来——
好个兵部尚书,给儿子娶媳妇的排场如此之大,当真舍得花钱呐。为何偏偏把他们的军饷一减再减,一拖再拖?哼,真不是个东西!
……
一路无碍,众人顺利来到骐州城附近,但并未进城,而是从郊外的小路绕行而去,直奔京城。
又过几日,这支送亲队伍行至京郊,终于在双瑛布庄的大门外停了下来。
护院觉得奇怪,便去询问情况。
一名护卫打扮的年轻男子走上前来,没有多加解释,只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递给对方:“烦请阁下把它转交给林庄主,她一看便知其意。”
林晏秋拿到此信,尚未拆开,只看信封上“林晏秋亲启”五字的笔迹,双手便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
陶瑛见状,便也凑近了去看,只扫一眼便惊呼道:“这、这笔迹——”
二人对视一眼,继而手忙脚乱地撕开信封,匆匆读完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没死……归衡他没有死!”林晏秋压着声音,几乎便要喜极而泣。
陶瑛笑中带泪:“这些日子,咱们可是错恨御暮了。”
林晏秋似是被这句话提醒了什么,眸中笑意渐渐褪去,低声道:“不,咱们不能高兴得太早,万一这只是她的混淆视听之计呢?”
陶瑛也觉得此话有理,便提议道:“既然现下他就在庄外,咱们只要见上一面,便知真假。”
林晏秋定了定神,表情恢复如常,唤来护院吩咐道:“让他们进来吧。”
“是。”护院应声后转身欲走。
“等等!”林晏秋忽又将他叫住,改口道,“先让旁人在外头等等,只请送信的那人进来便可。”
护院领命而去,不多时就把燕识风带到了内院之中。
“见过林庄主,见过陶夫人。”
他顶着一张全然陌生的脸,说话的声音却十分熟悉,毫无破绽,倒让她们一时判断不出真假。
忆及他在信中提过易容之事,林晏秋便屏退仆役,将他带进了屋内。
燕识风迎着她们狐疑又满含期待的目光,一点一点卸下了面上的伪装,露出真容。
陶瑛看罢,泪意又涌了上来:“真的是你——”
她正要向他走近,却被林晏秋拉住了。
“我们怎能确认,你现在这张脸不是第二层易容?”林晏秋警惕道。
“就知道你会这般问。”燕识风叹罢,向前走去几步,“你们若不信,大可自己验证一番,看看我这张脸是真是伪。”
林晏秋也不客气,直接伸手捏住他的脸颊,用力揉捏两下才放开。
燕识风颊边霎时被捏得泛白,林晏秋松手后,他面上又慢慢浮出一层浅红色的印痕。
“如此验过,你们可相信了吧?”他笑着问。
林晏秋嗤了一声,见他满面笑容,不禁后知后觉地生起气来。本想拉个架势好好训他一番,奈何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一点气势都没有了。
“你、你——”
林晏秋抬手指着燕识风的脸,手指不停颤抖着,最后化成一个巴掌,本想重重扇他一下,终究还是没狠下这个心。
“你既活着,为何不早早传信告诉我们?这些日子,你可知我们为你流了多少眼泪!”
燕识风面露愧色,解释道:“军中规矩严明,不得随意走漏消息。而且……太子穆归衡确实已经身死,如今回来找你们的人不是他,而是陶瑛姐的表弟,燕识风。”
林晏秋默默望他良久,却是一言不发,扭过头去叹了口气。
燕识风赔着笑轻拽她的衣袖:“别生气了,阿姐。”
二人虽已各自改换身份,却终究是一母同胞的姐弟,这个称呼总能让她心软。
“闲时不烧香,急来抱佛脚。”林晏秋白他一眼,抱臂道,“燕少侠今日来访,只怕是有事相求吧?”
燕识风讪讪一笑:“知我者,阿姐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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