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御暮闻言,垂首道:“臣女自当效力。”
穆归衡怕她遭奸人利用,想出言阻拦,奈何皇帝在场,他一时不好开口。
费红英却对皇帝说道:“陛下,贫道即刻便可为太子殿下解忧。只是您乃真龙天子,有龙气随身,贫道需避其锋芒,才好施展。”
说人话就是——她帮太子解煞时,皇帝不能在场。
“既然如此,朕就先去偏院等候道长的捷报吧!”
“是,贫道恭送陛下。”
随着关门声落定,屋内的气氛霎时紧张起来。
穆归衡坐起身来,带着讥讽之意厉声问道:“你是哪家道观的道长?”
费红英信口胡诌:“不过一介游方道人罢了。”
穆归衡又问:“学过医术?”
费红英说谎不脸红:“未曾学过。”
穆归衡冷笑一声,直视她道:“不通医术,却敢揭下皇榜,来为本宫治病?你倒说说,要如何治?”
费红英从袖中摸出三枚铜钱,往上抛出,又接入手中。铜钱依次相撞,发出清脆响声。
将这个动作重复六次后,她才将铜钱收回袖中。
穆归衡见状,更觉她在故弄玄虚,不由一哂。
江御暮在旁配合道:“道长为何不答太子殿下的问题,却自顾自算起卦来?”
费红英告罪一声,朝穆归衡慢悠悠走近几步,边走边说:“向上天问同一桩事,其实不该起两次卦的。只是事关重大,贫道不得不反复确认。幸而两次起卦的结果如出一辙,定然无误。”
穆归衡虽不信她这番说辞,却也想听听她还能说出什么来,于是问道:“道长方才在我父皇面前,不是将所谓的‘红鸾星动’说得言之凿凿么?现在怎么又失了信心,还要向上天再次求证?”
语毕,他看向江御暮,见她也满面警惕,便稍稍放了心。
费红英则道:“太子殿下误会了,贫道二问上天之事,并非您的正缘桃花。”
穆归衡正欲追问,她却主动送上平地一声惊雷——
“太子殿下,您装了这些日子的病,想也累得慌吧?”
闻得此言,江穆二人下意识对上彼此的目光,互相交换一个眼神,也不知算有几分默契。
下一刻,穆归衡猛地咳嗽起来,仿佛被费红英的话气着了。同时心中暗道:此人怎么会知道我装病之事?是在故意诈我?还是有人给他通风报信?总不可能真是算卦算出来吧!
江御暮连忙上去帮他拍背,同时狠剜费红英一眼,分辩道:“道长此话我竟听不懂了!殿下旧疾缠身,被折磨了数年之久,一众太医都束手无策。难道,这是他想装就能装出来的么?”
“很简单。”费红英波澜不惊,面无表情道,“因为从前是真的,如今是假的。”
此话一出,江御暮明显感觉到穆归衡身体一僵。
再开口时,他对费红英敌意更甚。
“竖子可恶!竟敢如此污蔑本宫,到底是何居心?”
费红英轻轻一笑,沉着道:“殿下不必如此激动,是真是假,您自个心里清楚。贫道若有心向陛下告密,就不会在您面前捅破窗户纸了。”
穆归衡听罢,便有几分动摇。江御暮趁热打铁,附耳轻声提议道:“陛下似乎很信任这个道人,咱们还是不要与她正面冲突为好。不妨先探一探她的底细,再作应对,如何?”
既然连她都这么劝了,穆归衡自然从善如流,索性挑明了向费红英发问。
“你既知本宫是在装病,想必也能猜到,本宫不会轻易让人‘治好’了这病。如此贸然揭下皇榜,就不怕竹篮打水一场空么?”
“不怕。”费红英自信满满,“贫道既然敢揭榜,就有本事治好殿下的假病。”
说着,她又微微偏头,面朝江御暮说道:“依卦象来看,这病的根由,就在江小姐您的身上。”
说完还不等江御暮回话,穆归衡就羞恼起来:“胡吣什么!本宫的病根,与江小姐何干?”
费红英一脸无辜,冲他问道:“难道卦象有误,太子殿下这病,不是江小姐求您装的么?”
穆归衡这下无从辩驳了,想想还真是这么回事,人家并没有说错。
江御暮看似仍有戒备,冷着脸向费红英求证:“仅凭三枚铜板,当真能算出这些细枝末节么?”
费红英得意一笑,又摆出自谦的模样来:“这些倒还不算详尽,惭愧,惭愧。贫道的本事若再进益几分,此卦还能一道算出江小姐向太子殿下求助的内情。奈何学艺不精,不提也罢。”
江御暮眼神一动,向穆归衡投去一个征求意见的目光,同时拉起他一只手,用手指在他掌心快速写下几个词——
“真才,一试,寻弟。”
意为:此人或许有些真才实学,可否让我请她一试,用卦术算一算舍弟的下落?
虽然她为防费红英听见,表达得十分隐晦,穆归衡却完全理解了她的意思,点点头以示没有意见。
江御暮这才开口:“道长若想探知内情,再起一卦不就行了?”
费红英却严肃起来,一本正经道:“不可不可!贫道虽是远遁红尘的清修之人,却终究是个男子,怎能擅自窥探江小姐的私事呢?”
不知为何,穆归衡总觉得此人这段话矫揉造作,有佯装坦荡,借此骗取女儿家信任之嫌。
扭头看看江御暮,她似乎完全没有同样的感受,反而面露赞许之意,彻底放下了防备。
唉,这叫人如何不担心?万一被骗了可怎么好?
想到此处,他轻轻扯了扯她的袖子,以示提醒。
江御暮却像没有理解他的暗示,对费红英说道:“无碍,我许你起卦。”
穆归衡紧紧盯着费红英,生怕她整出点什么幺蛾子。
可惜世间之事,总是怕什么,来什么。
费红英这次一改常态,对江御暮提议道:“此类情由复杂之事,用铜钱起卦未必能算得准确。江小姐若不介意,贫道可以使用另一种方法。”
穆归衡竖起耳朵,与江御暮异口同声道:“什么方法?”
不光他好奇,江御暮也是真的好奇——早先对戏时,没有换新方法的这一段台词啊?
费红英看出了她的疑惑,冲她狡黠一笑:“测字。”
虽然那表情一闪而过,却还是落入了穆归衡眼中。
在他看来,那显然是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近乎暗送秋波,委实失礼!
江御暮压下心头疑惑,说道:“好,我去书房取纸笔来。”
“不必如此麻烦。”费红英阻拦道,“直接在贫道手上,随便比划几个字便可。”
语毕,她向上摊开手掌,伸到江御暮前方。
穆归衡神色微变,心道终于看穿了此人的把戏。
测字测字,测甚鸟字?还不是为了趁机揩油,占姑娘家的便宜么?
他想出言劝阻,可是喉头一哽,忽然意识到自己根本没有合理的说辞。
此刻眼前若换做其他任何一个女子,他都能以“男女授受不亲”之由相劝。
偏偏江御暮与他一样是异世来客,不同之处却在于——她那个朝代并不看重男女大防。
他这厢迟疑之际,江御暮已经抬起手指,在费红英掌心写下了三个字。
“别改戏。”
费红英憋着笑,假作苦思状,半晌后道:“有些眉目了。还请江小姐也摊开手掌,让贫道在您掌心画个符,届时再测一字,便可得解。”
毫无疑问,这段话也是她现改的台词,江御暮拦也白拦。
穆归衡听到此语,终于忍不住开口,阴阳怪气道:“方才你还说,问一事不宜起两次卦。眼下同问一事,怎么还要测两次字呢?”
费红英随机应变:“太子殿下有所不知,用不同方法问事时,行内规矩也各有不同。”
说着,她已飞速在江御暮手中写下一句话——
“太子在吃醋。”
江御暮这才明白,原来费红英临阵改戏,就是为了帮自己试探穆归衡的心意,借此判断她们的计划能否加速推进。
“符画好了,江小姐,烦请再写一次字吧。”
江御暮想了想,在她手中写下:“欲速则不达。”
费红英会意,于是不再擅动,仍老老实实地按照先前约好的台词往下讲。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她佯装恍然大悟,“看来,只要找到令弟的下落,便可祛除太子殿下的心病了吧?”
穆归衡本以为费红英在故弄玄虚,没想到她竟能一语中的,实在令人疑惑。
“江姑娘,你都写了什么字?”他忍不住问。
江御暮一脸真诚,答道:“第一次写了我的名字,第二次写了‘唐宋元明清’五个字。”
穆归衡质疑:“只是这样,便能算出内情么?”
费红英答道:“正是。”
穆归衡疑心难消:“你倒讲讲,这几个字如何拆解、如何分析,才能解出你方才所说的答案?”
费红英故作高深:“天机不可泄露。”
江御暮俨然毫不怀疑,握住她的手请求起来:“道长既有如此神通,可否帮我算一算,舍弟如今身处何方?是否平安?”
“可以是可以,不过……”
费红英轻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慰,同时将目光转向穆归衡。
“这一次,就要请太子殿下相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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