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武招亲还有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才开始,等待期间,林晏秋故意向石涅问道:“你们殿下呢?没出门来凑凑热闹?”
说着,还有意无意地瞟一眼他身旁的紫衣蒙面人。
石涅对她的暗示浑然无知,一边给另外三人添茶一边回道:“别提了,我今早出门的时候,殿下还没起床呢。听今日当值的同僚们说,殿下特意吩咐了不许打扰他补觉,连午膳都不吃了。嗐,也不知他是真睡还是装睡,反正若换了我是他,那我肯定睡不着。”
说完放下茶壶,一抬头,便发现陶瑛正在捂嘴偷笑,林晏秋莫名垂下了脑袋,还龇着牙倒吸一口凉气。
哎呀哎呀,她方才邀请石涅入座时,虽存着某种揶揄打趣的心思,却不能真把他害了呀!
石涅看着她们的表情,一时有些茫然。
怎么了?他说错什么话了吗?喔……好像是有点妄议主上的嫌疑。
不过无所谓啦,反正殿下又听不见!
“小二,你来。”林晏秋招招手唤来茶楼里的伙计,“另上一壶菊花茶。”
语毕看着紫衣人笑道:“给你祛祛肝火。”
虽然面具掩盖了他的一切表情,但是不断轻敲桌面的手指已经出卖了他焦躁不安的心情。
与此同时,林晏秋的第二次好心暗示也被石涅完美错过了。
菊花茶?祛肝火?
哦,对。陶瑛方才说过,“林公子”嗓子坏了,这几日都说不出话。
估计就是上火了吧,是该多喝点菊花茶。
石涅丝毫没有起疑,随口问道:“林庄主,你们三位是何时到的呀?竟占到了这样好的位置。”
林晏秋眼神一转,决定最后再暗示他一次。能听懂最好,听不懂拉倒!
“我们仨可不是一起来的。”说着,她冲紫衣人扬了扬眉,“这位置是他提前两日花重金定下的,我和瑛娘来得早不如来得巧,算是沾了他的光。”
语毕在桌下悄悄拍一拍陶瑛的大腿,陶瑛会意,立刻配合道:“说来也有趣,我刚上二楼时,压根没认出来他是谁,都准备去围栏边跟旁人挤一挤了。还好晏秋眼尖,认出了堂弟,才得享这样一处好位置。”
林晏秋随即接过话茬:“我这个堂弟呀,就喜欢戴一张假面出来招摇,瞒得过旁人,可瞒不住他堂姐我。”
陶瑛继续引导话题:“如此说来,我若换身衣裳,戴上面具,你可认得出么?”
林晏秋点头:“那是自然,毕竟咱们日日共处,再熟悉不过了。”
语毕转头看向石涅,眼神时不时往紫衣人的方向瞟去,几乎是在明示:“就像小石护卫成天和太子殿下待在一处,殿下若换身衣袍,戴副面具,小石护卫应该也认得出来吧?”
石涅认真想了想,自信满满点头道:“嗯,定然认得出!”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林晏秋听到这句话以后,脸上的表情僵硬了一瞬。与此同时,陶瑛又捂嘴偷笑起来。
这孩子,怎么脑子里缺根弦似的。
“来咯!客官——您要的菊花茶!”茶楼伙计嘹亮的声音缓和了周遭怪里怪气的氛围。
林晏秋把茶壶推到紫衣人面前,憋笑道:“都归你,多喝点,别上火。”
石涅是个热心肠,关心道:“林公子的嗓子坏了有几日?可曾看过郎中?”
陶瑛真想说一句:你若不出现,他的嗓子也用不着“坏”。之所以装成这样,还不是怕你凭声音听出他是谁!
但若真这么说,等石涅回过味来,保不齐得吓个半死。唉,算了算了。
“出来了!出来了!”屏风后的围栏边忽然有人喊道。
与此同时,楼下擂台边的人群也更加嘈杂了几分。
茶楼斜对面便是枕闲书铺,店门从早上关到现在,众人骤见门开,还以为是江御暮出来了,没想到里头只走出一个年轻的蒙眼道人。
她在密密麻麻的人群中穿行,几乎一路无阻,顶着众人探询的目光登上擂台,站定在最中心的位置。
齐陌看清来者后低声惊叹道:“这不是国师吗?”
除他以外,还有几个人也发出了类似的疑问。虽然起初只有几道不大的声音,但这消息一传十,十传百,火速传遍了整片人群。
“什么?他就是那个国师?”
“谁谁谁?台上那个?真的假的?”
“国师来这干嘛?参加招亲吗?欸,等等,道士能成亲吗?”
“……”
费红英板着脸高喊一声肃静,周遭立时安静了不少,偶有议论之声也只是窃窃私语,压不过她的声音去。
至于她是来做什么的?面对不同的人,肯定有着不同的说辞。
在看热闹的百姓面前,她要扮演好皇帝的使臣,代天子出席盛事,与民同乐。
从皇帝的视角出发,她来此却只为一展神通,施法时必得近距离守在擂台边,才能保证请神上身的效果,替江御暮战胜每一位“准夫婿”,也帮太子守住续命的药炉。
对众人简短说了番场面话后,费红英亲自请出江御暮,护着她走上擂台,而后自行退至角落。
江御暮身着杏红圆领袍,长发高高束成一股,细看才能发现其中一缕头发格外短些,被编成了细细的鱼骨辫,尾部平齐如刀削。
至于被削下来的那半缕青丝,此刻正躺在茶馆二楼紫衣人的荷包里,旁边还有一朵已经干枯的红碧桃。
江御暮对众人行了个抱拳礼,没有多言,只向费红英点了点头,后者便朝斜前方走去。
擂台斜前方悬着个铜锣,费红英用木槌敲出一记清脆响声,高喊道:“第一位,蒋濂,蒋公子何在?”
紫衣人渐渐锁起眉头,心道:奇怪,飞鸿影为何要横插一杠?虽说是奉命前来共襄盛举,也不至于如此大包大揽吧?就算江淮照抱病,且不论真假,至少他有个不出面的理由。可是江连镜去哪了?怎么能容忍飞鸿影越俎代庖,在此主持大局?
难道……是皇帝有意干涉?不想让比武招亲顺利进行?
紫衣人正思索着,易容后的江连镜就使轻功纵身一跃,平稳落在了擂台之上,引得台下一阵叫好。
上台以后,他趁着背对众人的片刻工夫,对江御暮眨了眨左眼。这是江连镜时常对她做的动作,顶着他自己的脸做时还算俏皮,顶着此刻这张平平无奇的假脸却有些僵硬。
江御暮对他拱手一揖:“见过蒋公子。”
江连镜回以一礼:“见过江小姐。在下姓蒋名濂,景州人氏。家里做点小生意,掌着一二十间铺子。什么都不缺,就缺您这么一位女主人了。”
此话一出,台下顿时议论纷纷。
“掌着一二十间铺子还叫‘小生意’吗?这也太谦虚了!”
“谦虚个屁呀,明显是故意炫耀呢!”
“话又说回来,才一二十间铺子,未必入得了户部尚书的眼吧?”
“……”
茶楼之上,紫衣人捏紧瓷杯向林晏秋投去一瞥。
林晏秋知道他想问什么,摇摇头笃定道:“此人的话中一定有水分。我常去景州谈生意,与家私厚些的商贾基本都熟识,却从未听过有蒋濂这么一号人。”
陶瑛马上问:“那你觉得他是谎报了姓名?还是谎报了家境?”
林晏秋眯起眼睛,将“蒋濂”的样貌仔细观察一番后答道:“我没见过这号人,就算他真是景州的生意人,也必不是做大买卖的。”
陶瑛啊了一声,叹道:“可我瞧着他的衣料很是名贵呢。”
林晏秋撇撇嘴:“估计是为了骗小姑娘,有意装阔吧。”
石涅咬牙道:“江家人也太不靠谱了,怎么连这点底细都查不清楚!”
紫衣人越听越悬心,却帮不上什么忙,只能牢牢盯住擂台的方向。
台上两人互行一礼,旋即开始交手,都未执兵器,只比拳脚功夫。
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刚过七八个回合,紫衣人便将心放回了肚子里,确信这个“蒋濂”肯定无法获胜。
石涅在一旁嗑着瓜子赞道:“哇,江小姐可以啊!以前还真是深藏不露。”
这一句无心之言落入紫衣人耳中,忽然使他唇角笑容一僵。
是啊,深藏不露,她从前为什么深藏不露?明明身手不凡,却一点也没让他察觉到。
难道是因为……从始至终,她对他都有所防备,不敢全然信任,所以才有所保留?
换言之,其实她压根没有真正把他视作足够可靠的朋友?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紫衣人的神情瞬间冷了下来,只是隔着面具,另外三人都未察觉到异样。
擂台上已过二十回合,江御暮寻了个机会,在江连镜耳边低声吩咐道:“保存体力。”
今日他还要打四场呢,可不能这么早就累坏了。
江连镜其实并不觉得累,但转念一想,江御暮今日要连战“十人”,确实应该尽量缩短每一场交手的时间。
于是他佯装力竭,故意留个破绽,被江御暮一掌打下擂台。
台下响起一片哄笑声,江连镜佯装受伤,口中哎唷痛呼不停,爬起来一头扎进了杏林医馆。
与此同时,费红英走到江御暮身边,对她低声说道:“留意下正对着擂台的茶馆二楼,有个戴面具的人,身旁坐着的似乎是太子护卫石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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