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擂台边偶有行人走走停停,都谈论着相似的话题。
“比武招亲暂停一日?嚯,怪不得昨日迟迟没公布今日的攻擂名单呢。”
“欸,你们说,此事会不会与昨日那位骑马的公子有关啊?”
“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有可能!昨个他不是说要去拜访江尚书吗?说不定就是直接去提亲的!”
“我看也是这么回事!大伙别忘了,昨日江小姐还收下了他送的玉佩呢!玉佩这东西是能随随便便送、随随便便收的吗?这态度,再清楚不过了。”
“兄台说得有理,只是我仍有一事不明。他们若当真情投意合,直接撤了这比武招亲的擂台,私下议亲不就行了?为何只暂停一日呢?”
“啧,这你都不懂!江尚书当初可是放出话来了,唯有在比武中胜出之人,才有资格迎娶他的掌上明珠。如今他若私下议定亲事,岂不是自打自脸嘛!”
“嗐,江家若当真看中了这个姑爷,明日直接让他上台走个过场就是了。只要江小姐有意放水,输掉比武,不就抱得美郎归了?哈哈哈哈……”
此刻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他们正在议论的江御暮恰好路过此地,几乎与他们擦肩而过。
她头戴帷帽,遮住了面容。行至城门口,忽有一阵穿堂风吹开了她面前的纱帘。
也是巧了,江御暮目光一扫,就在盘查过往行人的卫兵里认出了熟人。
看来陆一峰很守承诺,李节终于得偿夙愿了。
江李二人相视一笑,没有多余的言语,江御暮出了城门,一径向城郊的双瑛布庄走去。
陶瑛一听护院通传江小姐来了,便亲自出门迎接。林晏秋本来也想去瞧瞧,陶瑛却怕有她这个生人在场,江御暮讲话时会多有顾虑,林晏秋只得作罢。
陶瑛出了院门,见江御暮一个人孤零零站在这里,委实不太习惯。对方还带着帷帽,搞得她都有些不敢认了。
还是江御暮主动掀开纱帘,跟她打了个招呼,陶瑛这才重新热情起来,一边把人往前厅请,一边询问对方的来意。
江御暮摘下帷帽放在一边,情绪沉沉道:“我的婚期比预想中近了许多,喜服却还没有着落呢,所以我想来你这加急定做几匹料子。”
顿了顿,她的声音变得更轻了:“其实……也是找个借口出门逛一逛,跟朋友说说话。否则只能整日闷在府里,跟不想见到的人打交道。”
陶瑛听罢眉头紧蹙,关切道:“比武招亲不是还没有结果吗?你的婚期怎么已经定下了?”
江御暮坐在椅子上,看着像提不起精神似的,愁眉苦脸道:“比武招亲就是个幌子,我父亲跟太子置气,故意搞了这么一出。实际上,他已经另外择好了女婿,急着把我扔给他呢。”
陶瑛惊道:“啊?是什么人?”
话已出口,她又忽然想到一个答案,忙追问道:“不会就是昨日那个张狂无礼,硬塞给你一块玉佩的人吧?”
“是啊,人人都看出他张狂无礼,偏我父亲把他当个宝。”
说着,江御暮挤出一个苦笑,话音更添几分委屈。
“其实我父亲在官场混了这么多年,早成人精了,怎会看不出那人是个什么货色?说到底,不过是贪图他的家财罢了。”
左右江淮照的名声已经臭到了极点,再添一项卖女求财的罪名也不算什么。
陶瑛有些忿忿,不服道:“那人究竟是什么来头?能有多少家财?”
江淮照好歹也是户部尚书,经手的金银如流水,随便捞几滴就能砸死几家富户,怎么会见钱眼开到如此地步,为了些聘礼就把女儿拱手推出呢?
江御暮终于等到她问出这个问题,垂眸一叹道:“他名唤宁问归,是涵州人氏。陶瑛姐,你可听过这个名字?”
陶瑛想了想:“诶,你还真别说,这个名字是挺熟悉的……”
但是怎么个熟悉法来着?好像就在嘴边了,却说不出来,也记不清楚。
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她肯定是从林晏秋口中听说这个名字的。
林晏秋每次去外地做生意,回来以后都会跟她讲讲当地的风土民情,或奇人异事。
其中有些人、有些事,陶瑛都还记得,只是一时对不上号,记不清是张三杀了李四家的牛,还是李四抢了王五家的地。
宁问归,宁问归。她将这个名字默念几遍,牢牢记下,打算一会找林晏秋问个清楚。
正这么想着,江御暮忽然将一块银锭放在桌子上,问道:“陶瑛姐,你看这些定金可够么?”
陶瑛做了这么久的生意,还是头一次遇上不想接的订单,正思索着该如何婉拒,江御暮却一语把她架到了高台上。
“陶瑛姐,这桩婚事从头到尾都由不得我做主,唯有婚服一项,我争来了一点微不足道的选择权。你就帮我最后一次吧,好吗?”
陶瑛这下不忍心拒绝了,只能硬着头皮应了声好。
送走江御暮以后,陶瑛直奔内院去找林晏秋,向她打听江家选中的女婿到底是何方神圣。
谁知林晏秋一听到这个名字就变了脸色,再三确认她没有记错姓名后,才道出此人的来历。
——你可还记得,我曾给你讲过一支神秘商队的传闻?那商队的领头人就来自涵州,名唤宁问归。
——这支商队去过许多地方,可是没人知道他们做的究竟是什么买卖。有人说是私盐私铁,有人说是古董明器,还有人说……他们做的是人命生意。
——这种说法并非毫无根由。因为他们每到一个地方,三日之内,当地便会发生一桩命案。死者身份各异,贫富不等,但死状出奇的一致。
——官府自然也查过,可是竟没有一条线索能指向他们。即便如此,人们对这支商队还是愈发惧怕,避之唯恐不及。
——再说回那个宁问归。见过他的人,都说他行事嚣张跋扈,把谁都不放在眼里。而且他每到一处,身边都陪着不同的女伴,个个年轻貌美,却无一人能长久地留在他身边。
陶瑛越听越心慌,最后忍不住怒骂道:“江尚书也太荒唐了!怎么能把御暮往这样的火坑里推呢?”
林晏秋紧咬下唇,仔细想了想,突然改口道:“其实,这最后一条传闻是真是假还有待商榷。瑛娘你想,外界不是亦有类似的传闻,说太子暴虐成性,身边女人不断,换一个就死一个么?说起来,竟与宁问归如出一辙。”
陶瑛觉得这话有些道理,可还是不能放心:“就算他花心是假,可是那些命案呢?难道当真同他的商队毫无关系,一切都是巧合?还有,既然无人知晓他做的是什么生意,那他的买卖便很有可能见不得光!能平稳一日,难道还能平稳一辈子?御暮要是招来这么个夫婿,后半辈子如何能安生呢?”
林晏秋对江御暮有些恨铁不成钢,却因顾及陶瑛的感受,不好把话说得太重,只道:“她有那样一身好武艺,便是逃离江府,自己一个人也能活得很好。可她要是狠不下这个心来,不敢违抗父命,那就谁也救不了她。”
陶瑛却与她意见相左:“不,还有一个人能救她。”
穆归衡手里还有皇帝留下的赐婚圣旨,随时可以请出。江淮照就是再如何一意孤行,也不可能违抗圣旨。
……
与此同时,太子府中。
护卫齐陌带着他的妻子走进院里,经石涅通传后,夫妻俩一起进了书房。但这两人站得很远,就好像不认识彼此似的。
齐陌率先开口道:“殿下,您要的画师,卑职已经给您找来了。”
说完给妻子使个眼色,示意她按照自己教的动作行礼。
“民妇梅如青,参见太子殿下。”
“平身吧。”穆归衡看看她,又看看齐陌,问道,“你是哪家的画师?”
“万琅阁。”梅如青道。
穆归衡又问:“擅长画什么?”
梅如青自信道:“山水,花鸟,人像,都能画。”
穆归衡点点头,接着问:“本宫需要一幅……姑且算是花鸟画吧。四尺整张,不必过于精细,有形即可。但是要得很急,不知梅夫人如何要价?”
梅如青不好判断,询问道:“不知殿下需要民妇何时交画?”
穆归衡抿了抿唇:“明日辰时之前,可乎?”
“这不难。”梅如青听罢松一口气,还好,他的要求并不算高。
忆及入府之前,丈夫曾对她说过:“太子殿下不是吝啬的人,你一会别不敢开口,要价高些也没什么。只要别让殿下看出来咱俩认识就行,免得他觉得我以公谋私……”
梅如青便在以往的价格上翻了五倍,试探道:“五两银子,殿下觉得如何?”
穆归衡又看她一眼,淡淡道:“也罢,五两银子便算作定金,待你按时作完了画,再去账房领五两黄金吧。”
倍数一下翻得太多,这些钱梅如青拿了也不能安心,于是主动劝道:“殿下,民妇的画怕是配不上这个价,您还是——”
还没说完,穆归衡便打断道:“你们的孩子不是才过了百日么?若非石涅无意中提起,本宫竟全然不知。剩下那五两黄金,便当做本宫给孩子的贺礼吧。”
齐陌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太子一开始就知道梅如青是他的妻子。
二人连忙一起谢恩,紧接着又为隐瞒二人的关系而道歉。
穆归衡轻笑一声:“不必致歉。齐陌,去准备准备,今夜便让你夫人在府里住下吧。”
齐陌有些意外:“您的意思是,让她在这府中作画?”
“正是。”穆归衡的表情很快变得严肃,笑意不再,“事情了结以前,任何人都不准走漏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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