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归衡怎么会来?
江御暮毫无头绪,隔着门问江连镜:“太子现在何处?”
“在前院正厅等候。”
江御暮这便稍稍放心了,至少穆归衡不在院门之外,还不算太麻烦。
“知道了,我尽快过去。”她说。
江连镜却不能放心,向前靠近几步,扒住门板对着门缝低声道:“你这出什么事了?为何血腥气这样重?”
话音未落,江御暮猛地拉开房门,江连镜一时失去重心,险些摔进她怀里,幸而及时抓住门框,才稳住了身体。
他定睛一看,只见江御暮满脸血污半干未干,目光顺着她脚下的两列湿红鞋印扫去,“重伤失血”的宁问归笑得稍显尴尬,挥挥手算是跟江连镜打了招呼。
“你、你们……”江连镜瞠目结舌,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一会让宁问归跟你解释。”江御暮把他拉进屋,关上门,“我去见太子,你在这看着点,千万别让时异进来,顺便帮我把房间收拾干净。”
江连镜憋着满心疑问应了声“哦”,等江御暮洗净了脸,去另一间厢房换衣服之后,他才向宁问归问起:“到底怎么回事啊?”
宁问归言简意赅道:“我死了,是你长姐杀的,你误打误撞目睹了我的尸体。为了维护江家的颜面,你决定帮你长姐掩盖这一切。”
趁江连镜目瞪口呆,还在思索内在逻辑,顾不上说话之际,宁问归又笑着补充道:“对了,我的马还在客栈,烦请江兄处理完我的尸体以后,抽空把它送到京郊驿馆。多谢。”
……
江府,前院正厅。
穆归衡已经在这里等了许久,恰逢仆役前来添茶,他便与其闲聊起来。
第一个问题,穆归衡好奇已久:“你家小姐没有丫鬟么?平日也无人近身伺候?”
仆役没料到他会跟自己搭话,表演害怕的神情迟来一步,稍显刻意地缩了缩肩膀,答道:“殿下是问大小姐吧?大小姐不喜由旁人伺候,因而自小就不用丫鬟,只是近日新添了个护卫。二小姐倒是……”
“护卫?”穆归衡有些意外,没让对方把话说完,“你家大小姐身手那样好,竟还用得着护卫?”
仆役挠了挠脑门,思索着答道:“嗯……嗐,有总比没有强。不就多一双筷子的事,江家又不是养不起。”
穆归衡还是觉得有些奇怪,又说不上怪在哪里,想起仆役方才说那护卫是“近日新添的”,便接着问道:“此人来江府多久了?”
仆役很快摆出一脸茫然的神情:“殿下恕罪,草民平日只在前院伺候,对内院里头的事所知不多。”
穆归衡没有起疑,摆摆手示意自己不会怪罪他,正准备再问些什么,门外就传来了江御暮的声音。
“太子殿下,久等了。”
正厅的门一直开着,穆归衡一抬眼便看到了一抹浅青色的身影。
她今日打扮得比以往更细致些,向他走来时,裙摆仿若随风漾开的碧波,时而泛着明净的光。
仆役很识趣地悄悄离开,还帮他们关上了门,转而去向江淮照回报情况。
“怎么又唤我殿下?”穆归衡起身向江御暮走去两步,不知是不是嫌她走得太慢,迟迟走不到自己身旁。
江御暮盈盈欲笑:“方才不是当着外人嘛……他既走了,我便不这样唤你了。”
穆归衡听了此话,心头忽而一暖。
江御暮自家的仆役是她口中的外人,他这个尚未成婚的夫婿却已经被她视作了自己人么?
他心里是美了,江御暮却还悬着心呢,佯装随口问道:“对了,你怎么突然来江府了?”
穆归衡这才顾得上说正事,取出银两放在她手中,解释道:“我是来替陶瑛姐退还定金的。太子妃的婚服由宫中操办,她纵然有心,也没机会出力,只能把钱退给你了。”
江御暮失笑:“这么点小事,你随便派个人来送就是了,何必亲自跑一趟呢?怪远的。”
更何况,还吓了她这一大跳。
穆归衡并未察觉她这些心思,坦言道:“因为想你了。”
江御暮微微一怔,不知他何时转了性,从前那样羞赧回避,如今竟也开始直来直去了。
说实话,她还真不太习惯。
穆归衡显然也不太擅长说这种话,刚说完就恨不得找个地缝往里钻,为了掩饰忸怩之态,连忙转移话题问道:“对了,久闻令尊抱病,不知他近日可有好转?”
江御暮没有回答,只问:“你要去看看他吗?”
穆归衡想了想,直言道:“岳丈抱病,我理应前去探望。”
江御暮没忍住笑意,掩唇道:“还没成婚呢,你就叫上‘岳丈’了?”
穆归衡被她打趣得耳尖一红,别开目光捏了捏她的手,意在请她口下留情。
江御暮顺势牵住他的手,一边往门外移步一边说道:“走吧,我带你去见他。”
行至半路,江御暮恰好碰上方才那名仆役,便拦住他问道:“你可知我爹在哪?”
那仆役偷瞄穆归衡一眼,凑近两步,本想对江御暮悄声私语。江御暮却给他使了个眼色:“大大方方说就是了,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我爹又不是偷鸡摸狗去了。”
仆役似有所悟,便用江穆二人都能听清的声量答道:“回小姐,老爷刚喝完药,现已睡下了。”
江御暮“哦”了一声,挥挥手打发他下去,继而向穆归衡投去一瞥。
坊间早有传言,说江淮照是在装病。至于装病的原因,众人各有各的说法。
其中最主流的一种,说他是在为辞官归乡做筹谋,毕竟年纪大了,不想在朝堂的漩涡中久留也是人之常情。早早辞官,至少能得个善终。
今日穆归衡并未见到江淮照的面,也不能断言他是真病还是装病。
不过真也好,假也罢,穆归衡都没必要坚持去看他了。
道理也很简单——江淮照若是真病,喝完药正在休息,穆归衡自然不好前去打扰;江淮照若是装病,那仆役便是他的传声筒,所谓“睡下了”便是他刻意找的借口,用来将穆归衡拒之门外。既然如此,又何必戳穿呢?
“看来今日不巧。”穆归衡语气平缓,听不出情绪,“我还是改日再来拜访吧。”
江御暮正打算送他出门,方才那仆役却又跑了回来,对二人说道:“禀殿下,小姐,宫里派人来传旨了。”
又传旨?传的什么旨?
江穆二人对视一眼,一起快步赶往前院正厅。
来者共三人,领头的是皇帝身边的老内监,左右两人各抱一个木箱,看着都沉甸甸的。
那老内监见到太子在此,似乎并不惊讶,行了礼便满脸堆笑道:“老奴方才去您府上传旨,护卫们说您在江尚书府上。这不,老奴马不停蹄就赶来了。”
穆归衡颔首道:“不知父皇有何旨意?”
老内监笑容不减:“其实呀,就是一句口谕。说是您的婚期定下来了,就在下个月初八。”
“这么早?”穆归衡惊讶道,“从今日算起,就剩十余日了。大婚事务繁杂,来得及准备齐全吗?”
老内监打包票道:“殿下放心,您的婚事呀,陛下一早就开始准备了,不差这一日两日的。更何况,这个吉日可是国师大人亲自推算的,定然错不了!”
说着,老内监便指挥两名小内监:“去,把太子妃的婚服和首饰都归置好。”
小内监应了声是,询问江御暮后,把两个木箱整齐摆放在正厅的方桌上。
老内监的笑容仿佛一辈子刻在了脸上,又对穆归衡说道:“殿下,您的婚服也已送去府上,由小石护卫代您收下了。”
不知为何,穆归衡面色有些凝重,冷言冷语将三名内监打发走了。
“怎么突然不高兴了?”江御暮敏锐察觉到他的变化,如是问道。
穆归衡牵住她的手,把她往自己身边带了带,惆怅道:“定是我父皇急着让我成婚,飞鸿影为迎合他的心思,才择定了这样早的婚期。委屈你了。”
江御暮并不觉得委屈,毕竟这个日子就是她和费红英一起议定的。他们的婚期越早,就越能与涵州打好配合。
但是在穆归衡面前,江御暮总要演一演善解人意:“没关系啊,我原也不大看重这些。”
“那你看重什么?”穆归衡洗耳恭听,“告诉我,我好早些准备。”
江御暮对上他的双眸,温言莞尔道:“当然是看重你啊……”
当然是看重你——这颗最重要的棋子啊。
穆归衡不知被这话勾起了什么心事,忽然低声道:“我得去见一见飞鸿影。”
江御暮不知根由,玩笑道:“你不会是打算逼她改口,换个晚些的吉日吧?”
穆归衡却没有玩笑的心思,搪塞道:“不,倒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话虽如此,他匆匆离去的脚步却显得这件事愈发重要了起来。
江御暮没有头绪,打算夜里去找费红英问个清楚。于是一边盘算,一边走回了自己的小院。
时异仍然守在院门外,宁问归已经顺利脱身了,屋内只剩下江连镜一人,还在收拾最后一点烂摊子。
江御暮拍拍他的肩道:“行了,你回去吧,剩下的我自己处理。”
“遵命。”江连镜转过身来,用试探的目光对上她的双眼,“小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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