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多年,江御暮又开始怀念有手机的生活了。那个时候,两个人哪怕相隔千里,也能随时保持联络。
不像如今这般,费红英远在京城,想传点什么消息都不方便。
“也不知她那边进展如何了。”这是二人共同的心声。
夺取景州后,长公主将几路兵士打散重组,这几日都在校场练兵。四座城门全部严密封锁,只可进,不可出,以防走漏消息。
附近的村民觉得奇怪,偶尔有人上前打听情况。
守城的卫兵众口一词,都道:“这几日城里闹贼,偷走了刺史大人的传家宝。衙役们正在全城搜查,等搜出那贼人,城门自然可以恢复正常通行。”
村民们并未怀疑这个理由的真伪,纷纷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另一个问题上——刺史大人的传家宝是什么?他从前瞒得可够严实的!
十日后的这天夜里,景州终于等来了报丧的使臣。
皇帝驾崩后,费红英再次假传圣谕,称皇帝在弥留之际择定了穆归礼来继承皇位。
穆归礼虽无太子的名分,毕竟也代皇帝处理了好几日的政务,众大臣对这个结果早有预料,就算其中有人心生疑窦,也不敢贸然表现出来。
按规矩,皇帝驾崩后,天下臣民都要为他守丧。穆归礼随即派出一队报丧使臣,分头赶赴各州通报此事。
其中,小吏刘良便负责从京城至涵州一线的五座州府。
行至景州,刘良刚入城时便察觉到,此地的城防兵比前三座州府多出不少。
起初他并未多想,还以为这是景州军费充足的缘故。行至官署附近,刘良忽然被一面旗帜吸引了目光。
这是什么旗?他暗自想道。其他几州的官署门口为何都没有类似的旗帜,难道是此地独有的风俗吗?
今夜无风,那旗帜松松垂着,花纹都挤在褶皱里,使人难以辨认。
刘良路过旗杆时,抻着脖子往上瞅了瞅,刚收回目光,便发现守门的卫兵正在用防备的眼神打量他。
刘良连忙取出路引,言明来意,请他们代为通报。
两名卫兵听闻皇帝驾崩的消息,并未露出刘良预想中的惊诧眼神,更无表演性的悲伤情绪,而是对视一眼,朝刘良微微一笑,继而一人替他牵马,另一人带他进了官署。
刺史听完刘良带来的消息,显得有些忐忑,眼睛时不时往身侧的屏风后瞟去,不知在看些什么。
刘良便是再迟钝,此刻也该反应过来状况不对了。
这景州可真是古怪,他想,我得尽快抽身。
“刺史大人。”刘良旋即起身行礼,“下官还要尽快去涵州通报此事,今夜就不在此留宿了,您不必费心安排。”
“啊、对,涵州,你还得去涵州呢。”刺史有些前言不搭后语,双手搓成一团,连还礼都忘了。
刘良说了声告退,转身便往外走。
“你不必去涵州了,就在这里住下吧。”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忽然传来。
刘良肩膀一缩,转身去寻找那个声音的来源,目光很快定格在刺史身侧的屏风上。
这个声音好熟悉,在哪里听过呢?
刘良飞速思索着。
似乎……有点像前户部尚书家江大小姐的声音。
当初江家比武招亲,刘良常去观战,对这个声音印象深刻。
果不其然,江御暮下一刻便从屏风后走了出来,站定在刘良身前。
刘良目瞪口呆,行礼的动作甚至有些迟钝:“参、参见……”
该怎么称呼她呢?
太子妃?不妥不妥,新帝都快登基了,怎能还这样称呼先太子的遗孀呢?
刘良语塞片刻,闭上了嘴,转而生出了另一个疑问——
她怎么会在这里?
江御暮没有回应他的话,侧过头对刺史吩咐道:“你来教教他,该唤我什么。”
语毕拔腿便走,不多废话半句,直接策马往校场赶去。
次日一早,得月军再度起兵,近两千兵士浩浩荡荡往珏州赶去。
……
是夜,珏州东城门瞭望塔上的城防兵揉了揉眼睛,望着城外由远及近的点点火光,对一起值夜的同僚说道:“队长你瞧,那边是什么情况?”
二人极目远望,不多时,那串火把越来越近,他们看得也愈发清楚了。
“是去涵州赈灾的那些人吧?算算时日,他们也该回京了。”城防兵队长如是推测道。
“喔,也是。”小兵表示赞同。
二人暂且放松了警惕,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闲话,话题总脱不开皇帝和太子的死讯。
可是还没聊几句,城防兵队长就变了脸色,低声道:“不对啊……”
“怎么了?”
队长逐渐拧起眉头,伸出两根手指比划着远方那条队伍的长度,疑惑道:“赈灾的队伍有那么多人吗?我怎么记得前些日子他们路过珏州时,人数只有一百出头啊?”
小兵向前探了探头:“诶,还真是,他们怎么有那么多人啊?这远远看着,竟比来时多出十倍!”
“瞧这架势,倒像是来攻城的。”队长面色微变,即刻下令,“你去吹号,叫今晚值夜的弟兄们都来东城门预备着,以防万一。再去跟参军大人知会一声,看看是否需要把剩余二百多弟兄也叫来。”
小兵领命,继而又问:“要不要把烽火台点上?”
队长摇摇头:“咱们还不确定他们是什么人,切莫草率行事。一旦谎报军情,后续的烂摊子就难收拾了。”
往好处想,也许是他多虑了,这些人有可能只是给太子送葬的队伍。陛下——哦,不,是先帝。既然先帝那样宠爱太子,一定会把他的身后事办得风风光光。
但是……给太子送葬真的能用到这么多人吗?
远方的队伍愈发靠近珏州,不多时,方才那名小兵便回来了。
“如何?参军大人怎么说?”他急切问道。
小兵略带愁容,他知道,自己带来的消息会让队长失望。
“参军说……应该是您想多了。”
其实这句话已经被小兵美化过了,参军的原话是:“你们队长瞎放什么狗屁?如今又非战时,怎么可能凭空冒出来一支攻城队伍!去去去,回去值夜去!别打扰本将睡觉!”
小兵还曾据理力争:“参军容禀,那队伍里的人马确实多得不太正常。卑职听说太子殿下是在涵州剿匪时意外身故的,他们会不会就是那些山匪啊?”
此话一出,参军便打消了几分困意,狐疑道:“本将怎么听说,那些山匪已经被太子殿下剿干净了啊?就算有漏网之鱼,也不可能达到千人之数吧?”
小兵张了张口,鼓起勇气道:“那、那万一不是山匪,是外敌呢?”
参军被他这种猜想逗笑了:“亏你说得出来!珏州距边境甚远,中间还隔着景州和涵州呢!倘若有外敌攻入,他们早就点烽火台了,哪还轮得着咱们在这胡猜乱想?”
他虽下了如此判断,城防兵队长却无法轻易放下顾虑,双目仍紧紧盯住远处的人马,和由数百支火把组成的蜿蜒火光。
突然,他眯了眯眼,一手搭上瞭望塔的栏杆,越握越紧,最后捏起拳头重重锤在栏杆上,命令道:“快去点烽火台!”
小兵有些犹豫:“可是参军大人说——”
“那厮说个屁!”事态紧急,队长也顾不得斯文了,指着距城门已不足一里之远的队伍,高声叫道,“老子看见冲车和投石车了!除了作攻城之用以外,还有旁的解释吗?”
小兵扒上栏杆一看,果然如他所说那般,于是不敢耽搁,直接赶去点燃了烽火台,而后才顾得上去禀报参军。
“他们倒是机警。”江御暮低声道。
长公主转过头看着她笑了笑,心道这孩子久居京城,没什么行军打仗的经验,难免判断有失。
“机警这个词,他们还不配用。”长公主耐心教导女儿,“倘若今夜换做你去守城,你会在何时点燃烽火台?”
江御暮思索片刻,马上就反应过来了,惭愧一笑道:“女儿明白了,多谢母亲提点。”
距城不足半里。
长公主回头高呼一声:“展旗!”
城墙之上,近百名城防兵张弓搭箭,紧张地等待敌军进入射程,却发现他们的队伍忽然停住不动了。
紧接着,千余名兵士展旗列阵,举着火把将旗上国号照亮。
“那上面写的什么字?”一名城防兵小声嘀咕道。
他身旁的兵士眯着眼回应道:“看不清。”
他们虽看不清楚,但他们队长的夜视能力极佳,看清旗上文字后当即下令:“放箭!快放箭!”
箭矢如雨急落,奈何受射程所限,无一命中敌军。
长公主冷笑一声,轻蔑道:“不识抬举。”
语毕,她抬起右手,大幅度向前一挥。众人会意,相互配合着拉动投石车的绳索,将一块块棱角分明、边缘尖利的石头掷向城墙之上。
珏州参军姗姗来迟,等他登上城墙,此处原本的百名兵士已然死伤大半。
烽火台飘出呛人的烟尘,火光遥遥把战事突起的消息传向远方。
与此同时,穆归礼正在为不久之后的登基大典做准备,兴奋得难以入眠。
一身崭新的龙袍挂在他的寝殿里,飞龙的眸子静如死水,凝视着他的双眼。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