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金簪花,富贵迷眼真心窃(十一)

“你先。”商沉木推辞着。

“殿下前面抢诗倒是抢的生龙活虎,怎么现在反倒犹豫了。”

“你呢,方才那么有力气,怎么现在胆怯了。”

溪川躺倒在座榻上,仰面注视着商沉木近在咫尺的面容,发丝从鬓角垂落而下,遮住光影,绒毛儿样扫在面颊旁,像小猫挠过一爪子般。

溪川一时之间忘了回嘴。

“殿下,我想问,你有想过有一天不做太子吗?”

商沉木认真地凝望着她,眼睛里流露着从未有过的珍视:“在过去的五千多个日夜里,我从未有一天愿意坐这个太子。”

溪川双眼募地睁大,她难掩激动,直起身来将商沉木的手握拢在掌心:“那殿下可愿和我一起走,待此件事罢,我们一起寻一处桃花源,没有世俗干扰,也没有这些皇子王孙的烂账要管,你可愿?”

商沉木也被这话击昏了头脑,晕晕乎乎的,已经将自己想要说的背德事抛掷脑后,满脑子都是“一起一起”,“可愿可愿”。

“我愿意!”他想也不想,一把将溪川抱住,“我愿意的。”

屋外红枫正盛,屋内情炙似火。

红枫树下,一位妇人款款走来,她拾起掉落在地的纸页,看清上面的字后双手难以抑制地颤抖。

“找到了,我找到了!可惜我找错了,找错了啊!”

溪川翌日去右相府中拜见一番,解释清楚事情真相,并当即将那厨子暗地拿下,撬开信息后,将整个听花楼暗中监视起来。

溪川躬身道谢,不管右相有意还是无意,都帮了自己很大一个忙,只不过道谢的由头不能如实罢了。

见完右相,溪川便收拾收拾,准备殿试,却不料从楼箜那儿得知商沉木被软禁在宫里的消息。

理由给的非常冠冕堂皇,皇上要亲自辅导太子,所以不让任何人探视。

可是如今风口浪尖之下,这一举措百害而无一利,很难不让人多想。

荷家认为太子被软禁宫中,而卫家则认为皇上是铁定要将皇位传给商沉木了。

一场风云即将涌动。

溪川刚出门就被一伙儿人连扛带捆,绑架去了深山老林。

等到头套摘下了那一瞬间,她惊讶发现绑自己的人竟然是荷挽联,身后还跟着一众旺善堂标配工作服的喽啰。

“其实只要您传唤,不绑我,我也是会来的。”

荷挽联淡淡一笑:“受人之托,勿怪。”

“可是要命?”

“不,是要你这个人。”

说罢,荷挽联轻抬手,就有几人十分有眼力见地走过来,帮溪川松了绑。

她立刻会意:“需要我做什么?”

“品茶、赏花、等。”

溪川微皱眉头,有些不可思议;“等谁?”

“你会知道的。”荷挽联踱步就要向山下走去。

“等到什么时候!”溪川大吼。

“等到风波平时。”荷挽联闪身没过树林,再也不见踪影。

京中一定出了大事,明明是最需要自己冲锋在前的时候,却被锁在这里,像个豢养起来的逃兵。

溪川双手紧攥成拳,无力一拳砸向身旁的树,打下一片落叶纷纷。

“商沉木!”

“父亲唤我何事?”商沉木毕恭毕敬立在皇帝面前。

“陪我下盘棋。”皇帝抬手示意,眼前是一盘下到一半的棋,“这个棋还是那年我和胞弟一起下的,没有结果,你来试试?”

商沉木冷淡地站在原地,看也不看:“母后快不行了。”

皇帝顾左右而言他:“下一盘吧,我们父子两好久没与哦坐在一起下棋了。”

“父皇打算让我死一个什么样缘由?”

皇帝落子的手募地停住:“你在说什么?”

“父皇,五岁那日,我在贵妃的院子里,我什么都知道了。”

“五岁......”皇帝抬起头喃喃,好像在思考多么模糊久远的回忆,想了半天也无法对号入座。

商沉木提醒道:“那次,我和二哥不甚冲撞到了南疆使臣,您罚二哥进祖庙跪了三天,却赏了我很多东西压惊。”

皇帝叹了口气,似乎觉得自己该当发表慈父演讲的时候了:“你二哥年龄大,没照顾好你这个弟弟是他的责任,肯定当打,你还小,我害怕你心里留下阴影,未来如何坐着天下共主与南疆打交道。”

“真的吗?”商沉木冷笑一声,极尽嘲讽,“需要我帮父皇回忆一下吗?”

“那日我捧着父皇的赏赐去给母后看,被母后狠狠打了一顿,带我溜入贵妃的后花园,却看见原本应该在祠堂跪着的二哥,好好站在花园里,被父皇您抱着,向他讲解南疆局势,以及如何与使臣打交道。二哥问您为什么明明我也冲撞了,却还领了赏赐,您还记得自己怎么说的吗?”

皇帝想要伸出的手掌微顿,再看过来时,眼睛里装出来的慈爱尽数不见,留下的只有肃杀狠厉。

“您说我是他的挡箭牌,一面盾而已,傻了,最好掌控。”

商沉木再一次伸出手,将金簪花放到皇帝的眼前,将结痂回忆刺出血肉:“父皇,偷来的皇位坐着舒服吗?”

一个时辰前,皇后躺在床榻上,已然是弥留之际,她将商沉木叫到自己的床头,将这金簪花交给他,眼里是满溢出来的温柔。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看着自己的儿子,讲讲故事了。

“喆志可准备好了?”

商沉木紧紧握着母亲的手,道:“准备好了,您再坚持坚持,一定可以看见他来接你的。”

皇后摇了摇头:“沉木,我和你舅舅一样,是必须要死的,荷家,是必须要灭的。”

“母后,我可以带你出去,我们隐姓埋名,您还记得吗我给你说过的,我有一个喜欢的人,我们会找一处群山环抱之地,建一个属于我们的桃花源,我到时候带母后去好不好。”

皇后爱怜地抚摸着商沉木的头发,极尽疼惜,好像摸一次便少一次那般。

“来不及了,来不及了。我这一生,没有对不起过任何一个人,只有商承明。我还记得我和他第一次见面,是在皇后娘娘寝殿的槐花树下,那花雪白雪白,淋了我们满头,他说倒是第一次见,便共了白头。皇上有意立他为太子,他便同时向皇帝求了一道旨意,立我为太子妃。可谁承想......”

“可谁承想,南疆大战,你没什么本事却非要跟去,害的陈王死掉,莹朝丢失大块版图,随后你威逼荷家将我母后嫁给你,因为母后太子妃的旨意还在,你便认为只要娶了母后,你就可以当上万人艳羡的太子。可是父皇,那是你同母同胞的亲弟弟啊!你怎么忍心害死他!”

商承明信任斑驳的目光再一次撞来,皇上坐在位子上狠狠一哆嗦,这双眼睛一直在梦里缠扰着他诸多岁月,无论怎么赶,都赶不走。

“我知道是你。”商承明挡在他身前,替他挡住了夺命的箭矢,“南疆的人是你招来的。”

还只是一个王爷的皇帝颤抖着抱住他,后知后觉滋生的良心促使他捂住胞弟的胸口,泣不成声:“那你为什么还要替我挡。”

商承明浅笑道:“因为你是我的弟弟啊,我们一起长大,早就好成了一个人,谁当皇帝对我而言,真的不重要。”

被明显戳中最隐秘的心事,皇帝不可思议地怔住了。

“我不想与你争,只要你要,我都给你,只是你将南疆引来的行为真的很不明智,请神容易送神难,他们要的从来都是莹朝的版图,你以身入局看似诚意十足,其实正中他们的下怀,我们的父皇只有你我两个儿子,如果都死在这里,莹朝岂不是任人拿捏。以后当了皇帝,更要稳重些。懂了吗?”

父皇的话再一次在脑海中敲响警钟:“你向来不如你的弟弟,他想法比你明晰,看事情比你透彻,这胸襟也比你大得多。”

他不甘,凭什么都是一个老师教的,他商承明就是比他好。

少年扭曲的嫉妒在尚未察觉之时,就已经长成参天大树。

“是父皇偏心!是父皇偏心!”**的恶果恣意呐喊,他终于走上了不归之路。

商沉木看着皇帝终于展现出最肮脏的内心,分外快意,他继续火上浇油刺激着他:“你杀了陈王之后,害怕先皇知晓此事,从宗室中挑选人继承皇位,你百般讨好荷家人,娶了母后坐稳皇后之位,却在当上皇帝之后对荷家人放心不下,总觉得他们将陈王兵马藏于市井,终有一日会掀翻你的龙椅,又将卫家摆上台面,架空荷家,养一个世人诟病的家族出来,你觉得这样你就赢了陈王是吗?”

皇帝恼羞成怒,手指哆嗦着朝向他:“你闭嘴,你闭嘴!”

“可是父皇,从你决定被嫉妒操控行为的那一瞬间,你就输的彻头彻尾。”

皇帝从一旁抽出宝剑,扬手就要向商沉木砍来,在他眼里,这个儿子样样都废,自己杀他还不是信手拈来。

可惜他错了,商沉木早就不是他心中的废物了,早在皇后的那一通板子过后,他朝着皇上想不到的方向茁壮成长而去。

与之比肩,皇帝渺小如尘埃。

金簪花轻易便捅破皇帝的脖颈,血液泉水一样汩汩向外冒去,他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却只能不甘地死不瞑目。

多年以来想要做的事情终于做到,虚伪讨好的面具被扔在地上,商沉木却一点儿也不开心。

他赢了吗,好像也没有。

他和多年前的皇帝一样,为了仇恨,搭上了自己的一辈子。

“你赢了。”他握着剑,脚步虚浮地踏出宫门外,迎着前来救驾的亲兵。

“但我也从来没有输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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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嫁了女状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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