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观音

午后的风吹来,吹过李灏额顶,却也不见他发丝散乱,似乎他就是这么一个人,在什么境况下都是一样的一丝不苟,波澜不惊。

就连这寻常的风也不能动摇他丝毫。

易欢看着他的侧脸,不知为何,总让他有一种似是而非的熟悉感,像是在很久远的地方一闪而过的影子,却也像近在咫尺的一抹印迹,可是又捉不住,摸不着。

他突然醒悟,也许在小的时候他是见过这个堂兄的,比如一起穿开裆裤屁也不懂的岁数,也或者在他的抓周宴上这位皇孙也曾在他面前,流着口水好奇地看着他是如何抓着一根玉簪不放的。

那根玉簪,后来成了他父王留给他的为数不多的遗物,被他放在高阁之上,敝帚自珍。

有一瞬恍惚,易欢起身,望着不远不近处通往附近山上的路,热闹非凡,他好奇张望的动作实属明显,故而李灏好心说道:“不如前去看看。”

易欢看向他,不予回复,李灏复道:“是孤想去看看。”

于是眼前的人眼见着兴致突然高昂了起来,从善如流道:“想必今日是上香的好日子,不如我也带着李兄也去拜一拜。”

李灏默默无语地跟着脚步轻快的易欢往前走,看来需要顺着毛来?他无声笑笑,轻轻摇摇头,前方的人还在喋喋不休地道:“不要小看民间供奉的神明呐,听说可是灵验得很。”

李灏问:“怎么说?”

易欢便给李灏讲了一个故事,大概是说,从前有一位书生因为实在家贫,孤苦伶仃无凭无依,身无分文却又需要在永宁长住以考取功名。

书生无处可去,便借住在一所破庙之中。

破庙中神像破旧,倒在地上,书生将神像扶起,好生摆正,又将庙宇里外打扫了一番,便在此处安家了,每逢初一十五,他用卖字换来的铜板买两个馒头供奉着,偶尔还有新鲜的水果和猪头肉,就这样过了三年。

最后书生高中,给一直陪伴他的神明塑了金身。

李灏听罢,觉得这故事甚是耳熟,问道:“你说的可是秦相年轻时的事?”

此事他也略有耳闻,闲时,曾听太傅提起过,不过这故事结尾往往还跟着太傅的一声叹息,他之前不明白这声叹息从何而来,但后来明白了些,但他不准备给易欢讲。

“唔,坊间传闻罢了,我亦不知是说谁。”易欢回答。

两人说笑间,就到了庙宇近处,只见络绎不绝的人穿行于门檐下,多是妇人与年轻的姑娘,偶有男子出现,也只是沉默地在门口或者路边的石阶处等待。

易欢径直走上石阶,往门口走去,停在售卖线香的摊主面前,双手合十,微笑地询问着,李灏犹豫了片刻,也走了过去。

后面不远处悄悄尾随的魏沐雨和宝林侧着头看着庙宇上的几个大字错愕了半晌,被气定神闲路过的斜月赶超,“两位愣着作甚,为何不跟上?”

魏沐雨摆摆手,看了看匾额上的“送子观音殿”,终于还是噤口不言,毕竟自家主子也跟着进去了。

宝林永远理解并支持殿下,选择袖手安静站在一旁。

这两位相貌这般好,尤其还是年轻的郎君,前后脚踏进殿中,多少让殿内以及近旁的女子们惊奇慌张,于是四周响起了窸窣的喧哗。

易欢毫无察觉一般,将手中的香点燃虔诚的膜拜,身后刚踏进门的女子见到前方明媚俊俏的少年郎君,下意识捂住嘴,还是漏出了一声惊讶的声音,李灏转身看去,她又对上这么一个清冷淡漠的人,更加惊为天人。

女子转身逃跑似的离开,四下没了人,于是周围也再无人相扰。

浓重的香火逸散,却因为殿前再无其他人,也不再显得厚重,香塔的灰轻轻掉落,溅起的香灰落在观音怀中的男娃娃脚边,而观音娘娘慈眉善目,对前方拜着的人温柔浅笑。

易欢在心底许了愿,怕神明听不见,又重复了两遍,拢共就三遍,说多了怕神明厌烦。

被香火浸染,灵台清明了许多,他将李灏扯到神像前,说道:“殿下,你不拜一拜?”

李灏道:“孤所求之事,这位大士似乎满足不了。”

易欢却扯出一个坏笑,“无妨,方才臣弟已经替殿下求过了。”

“求过了?你……求的什么?”

易欢道:“来这里当然是求子啊。”

李灏:“……”

说起神明,易欢本是不信的,但自从父王逝世,他心中的怀念有些重,时常透不过气来,便养成了无事去庙里转一转的习惯,不管是哪路神明,能得到香火供奉,而这香火的气息总能让他获得片刻宁静。

许愿便也只是顺便的事,有时候给云柘许,有时候给斜月梧桐许,有时候给家里的门房老头儿许,最后总是忘了他自己。

或许是刻意忘了的,他觉得神明大抵不会保佑他自己。

出了观音殿,那些在门外瞧着的姑娘小姐们才鱼贯而入,两人便又像寻常的公子哥儿一样,走入了人群中。

二人于山脚分别,不便再耽搁下去。无他,太子出门大半日,不知又搁置了多少事情,而易欢把一脑门官司抛在脑后,总不好让太子以为他消极怠工,左右事情毫无进展,他还是回王府里猫着安逸些。

皇宫与王府在两个不同的方向。

斜月驾着马车,带着昏昏欲睡的易欢往王府的方向驶去,斜月放缓了车速,好让王爷能够在车里小憩片刻,却听易欢道:“你且不必如此慢。”

斜月“哦”了一声,在帘外问道:“今日王爷玩得可舒心?”

易欢斜靠在车厢里,半闭着双眼道:“斜月,本王小时候见过李灏吗?”

斜月安静地闭上嘴,许是这沉默太过于明显,易欢哂笑一声道:“见过又如何,兴许他不重要吧,否则本王又怎会把他忘了呢?”

斜月想,王爷总是记得很多细碎的事情,可怎么把这么一个活生生的,当时恨不得用命保护的人给忘了呢?

走进王府,一片寂静,易欢唤来暗卫问道:“梧桐怎还未归府?”

暗卫道:“似乎是庄子上出了什么事。是而大管家传信回来,让属下转达。”

“未言及何事?”

“大管家道,明晨会回府与王爷详说。”

“带几个人,去庄子上从旁相助一二。”易欢吩咐道。

“是,王爷。”暗卫后退几步,飞身离开。

·

云柘懂事之后开始,便见证了永安王府由盛转衰以至于最后变成承嘉郡王府的全过程,是而从小自持,学得一身本领,暗自发誓不让易欢哥哥老无所依,更是急于证明,即便是他,也能给易欢哥哥撑起一片天。

他从未催促易欢上进养家,因为他知道易欢的不容易,只是默默地盘算着如何能为王府分忧一二。

他只知道永宁城虽然繁华如斯,但是这繁华并不属于承嘉郡王府,易欢哥哥在外浪荡纨绔,不过是花着老本,撑着虚假的富贵门面罢了。

但当易白领着他在城中转了一圈,并且细心地告诉他,这些,这些还有那些都是承嘉郡王府的产业之时,云柘彻底醒悟,原来易欢哥哥总是说家里的事不用他操心,便是真的不掺杂一丝水分地不让他操心。

于这种惊诧中,易白将他送往易凉主理的庄子处。

易白道:“云少爷,这远近的良田和庄子,也都是王爷的产业。”

云柘坐在半敞的车驾之上,看着四野成堆的金黄,秋日的气息与满眼的黄色一同让他目眩神迷,“易白哥,我想在庄子上住几日。”

易白道:“自然可以,郡王爷也让我带你好生散散心。”不必整日想那些有的没的。

庄子连成片,仿佛一个小村,如同寻常村庄一样,这里也设立了木牌坊,以作为路人行进的路标,不至于迷途。

当车驾缓缓驶过木牌坊,往庄子内部的道路前行,却听见一阵不祥的喧哗声。

易白领着云柘换为步行,沿着声音的来处走去,只见一群人或手执锄头,或拿着镰刀,熙熙攘攘围成一团,什么都没有拿的人就站在外围,好奇地观摩着中心,仿佛那里开了花儿似的。

可实际上,梧桐此时正一脸焦灼地站在原地,看着易凉试图安抚着众人,而脚边躺着一具尸体,是一具经由水泡发多日,顺流而下恰好经过这里,而本不该属于这处安宁祥和的庄子。

尸体躺在草席上,面色痛苦,似乎是迫于无奈才投身于惠江,然后顺着小溪才来到了这里,面对着一群人,好一阵陌生。

内围的一个庄民把锄头往地上一杵,说道:“如今外面看来是不太平了,公子,我们还是顾好自己个儿吧。”

周围便响起一阵应和,这个庄民看起来是个十分健壮朴实的庄稼汉,在这群人中似乎很有些号召力的样子。

于是从内围到外围,再到不知发生何事的看热闹的人,从他们口中响起了一阵高高低低的回应,“是啊,就该是这样……”

云柘穿过人群缝隙,蹲下身,在梧桐没注意的地方,观察着死者,于是在嘁嘁喳喳的议论声中传来一声少年清澈的嗓音:“这人乃是自尽而亡。”

周围静默片刻,便爆发了更加尖锐的喧哗,“外面的人都活不下去了啊,庄子也快过不下去了啊……”

梧桐把人扯过来,低声道:“你不要跟着凑热闹,这有我们大人呢。”

云柘被扯在身后,茫然地看着眼前躁动的人群,难道,真如庄民所猜测,外面真的乱了?

易欢:给太子殿下求个子。

李灏:无语是我的母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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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22章 观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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