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晏青刚回到府中,就听见管家来报,说那个月伶快要不行了。
本来他服用了城北神婆的符水已是清醒,未曾想今早又变得疯癫,还不断地吐着血水。管家再去将大夫请过来,那大夫直说是不中用了,而城北神婆更是只看了一眼月伶就转身离开。
城北神婆是京城最有名的神婆,若她也束手无策必然就是没有办法了。
这两日京城禁卫以抓捕刺客为名满城搜捕陵东王的探子,如今却依然没有任何线索。
陵东王密探、月伶出现……
月伶突然发疯病重到底是因为诅咒,还是别的缘故?
若是大夫当然是说病重,而换了神婆也自然会说是诅咒。
齐副将已经将大理寺的事情禀告于周晏青,近日京城的事一桩接一桩的,再到王侯宗室进京正是忙碌之时。
如若月伶当真是陵东王的探子,如今恐怕便有杀人灭口之嫌。
周晏青去到院里,就看见地上到处都淌着可怖的血水,而月伶却是嘴中疯疯癫癫地念念有词。
走到月伶面前时,他依然未有清醒。
周晏青听清楚了他嘴中念的是什么。
“不是我……不要缠着我……”他伸出手在虚空中挥了一下,好像看见了什么可怖的东西,又呕出大口大口的鲜血,看起来很是触目惊心。
月伶倒在地上,还死死瞪大了眼睛,却已经没有了气息。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周晏青便吩咐管家好生处理了月伶的身后事。
夜黑风高,一人走到树荫下才将人皮面具小心翼翼地从脸上摘下来。
一片惊鸦飞起,他骑着马飞奔进林中,便再无影踪。
江穆跟着曹义回到家中,便看见曹夫人带着幼女出门相迎。
曹夫人本是青州镖师之女,说话行事也最是爽利,见到江穆就迎上去:“小江公子。”
他们的女儿曹萱也学着母亲有模有样地向江穆见礼:“小江公子安。”
“曹夫人,曹姑娘。”江穆回礼道。
进了曹家,曹夫人早已准备好热腾腾的饭菜,曹义将小小的女儿高高举起,哄得小曹萱咯咯笑起来。
曹义一定要江穆坐在正座,然后斟酒敬江穆:“昔日你与江老神医游历经过救了内子,却因为急调回京之故一直未有机会郑重谢过救命大恩。若无江老神医,我已是家破人亡,哪能像如今这般得爱妻娇女相伴。”
江穆只说不过是医者本分,当不得曹义所提大恩。
神医谷虽以行医救人为本分,却并非纯粹的医者;便说如今的谷主江老神医,他以炼制奇药而著称,可江老神医不但炼制治病解药,更是制毒高手。
故而江老神医早年还得了个“侠医”的名号。
曹义将酒一饮而尽,曹夫人也举酒相敬。
“往后若有用得着我曹义的时候,我曹义定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曹义又道。
江穆只是低头掩去眼中的复杂。
用过晚饭,江穆就向曹义夫妇辞行。
他说此次进京不便多加叨扰他们夫妇,他已是安顿好住处。
曹义夫妇再三挽留,江穆依然决意离开。
夜雪渐烈,江穆并未直接去到他早已安排住下的客栈,而是沿着长街走到了牌楼。
这个时辰街上行人已是稀少,寻常人家也已早早回到家中烤火取暖。
天边月明星稀,却总好似积攒着阴郁之气。
正在牌楼下嬉戏打闹的小鬼不知何时现出了身形,待看见江穆时又吓得连忙躲起来。
江穆并非初次见到这种流窜的小鬼。
这种小鬼一般都是夭折的孩童和流产的胎灵,他们不谙世事,又未得超度转生,便在幽暗的世界里徘徊打转。
若有幸吃得祭祀供奉的香火,他们便会随着年岁长大。
只是一般人家生的孩子多了,夭亡的孩子也不少,更不会为夭折的孩子立牌位祭拜。
这些鬼孩就在世间游荡,直到被超度转生或是消散。
他毕竟是大夫,见到这些小鬼总不免多出几分怜悯。
走到长街的尽头,他便看见了风雪黑夜中唯一亮起的灯。
“先生,能给我一盏热茶吗?”江穆站在茶阁前,扬声问道。
莫静将最后一份竹卷放进炉中,才起身为江穆温了一盏茶:“阁下远道而来,一路辛苦了。”
“在下神医谷江穆。”江穆拱了拱手说道。
“先生此行,不知所为何故?”莫静的语气仍是淡淡的,好似没有任何情绪起伏,甚至听不出来疑问的语气。
“受家中长辈所托,乃是为故人而来。”看见莫静将温好的茶盏递给他,江穆道了一句谢,才继续说,“在下与故人相别二十载,不知先生可曾见过他?”
莫静依然是无喜无悲的神色:“先生说笑了。”
江穆抿了一口茶,苦涩的滋味在唇齿间弥漫开,过后才品到淡淡的清甜。
“在下初次来到京城,对于京中之事所知不多,万望先生能替在下指点迷津。”江穆放下茶盏,方才正色说道,并从袖中取出一封信递给莫静。
莫静拆开信详细看了一遍,又不可置信地望了江穆一眼,才将书信放进炉中烧成灰烬。
“信既已送到,江某便告辞了。”江穆就起身拱了拱手道。
“你究竟是何人?”莫静冷冷望着他,面无表情地问。
“在下,神医谷,江穆。神医谷谷主江缘,是在下的师父……”顿了顿江穆才继续道,“也是在下的伯父。”
莫静只觉得有一股郁气在心口弥漫,最终却只是嗤笑一声:“那便有劳江先生此行远道而来。”
江穆却又添了一句:“在下此来京城,乃是受家师所嘱,并无二意。”
莫静并不愿见到江穆,尤其是他又说了这话,莫静便只是做了一个手势:“夜已深了,先生请回吧!阴阳有别,先生最好还是别再来此地,仔细折了你的寿数。”
江穆无言以对,略思片刻便只能告辞,临走前却还是忍不住又道:“在下身无所长,若能为阁下尽绵薄之力,必当再所不辞。”
莫静面上已是冷若冰霜,竭力控制才压下怒火:“我不想见到你!先生可明白?”
“是在下唐突了。”江穆犹豫了一下,又拱了拱手才离去。
看见江穆的身影在雪中消失,莫静才缓慢将他未喝完的半盏茶倒进燃烧的炉中,将炭火也浇灭了。
江穆!
神医谷的江穆!
江神医可真是不一般的能干!
“爹爹。”娃娃软糯糯的声音在身旁响起,莫静才发觉不知何时小子宜从屋里出来了,小小的娃娃就乖乖挨着他,“爹爹不要难过。”
莫静才将子宜抱起来:“等到过了年,爹爹就带你去青州,好不好?”
娃娃窝在莫静怀里点着头:“爹爹去哪,子宜就跟爹爹去哪。子宜要永远和爹爹在一起。”
莫静便抱着子宜回到屋里,却看见娃娃依然不肯睡。
抬起头时莫静才发觉桌上的蜡烛已经燃尽了。
娃娃的灵魂被温养在花核中,但也需要养料来养花。
正好也快到年关,京城又要热闹起来了。
好不容易哄娃娃喝下汤茶睡下,莫静便开始盘算起此事。
年关朝觐的王侯也已陆续进京,自有太常府上下相议安顿。
依照律令王侯朝觐乃是五年一次,也是王侯在非特殊时况唯一可以进京的机会。
王侯当中以陵东王最为野心勃勃,还有广平、信都二王也是富裕之地。
这群王侯刚进京第二天,就在京城闹出了大笑话。
据说信都王刚到京中,就迫不及待携着王妃微服出行,连个侍卫都未曾带上。
到京城最大的银楼时,王妃看中了琳琅楼的珠钗宝冠,却遇见另一位男子说是他的夫人先看上了这珠钗宝冠,还说信阳王妃容貌平平,不如他的夫人仪态万方。
信都王一听此言顿时大怒,谁家小儿竟敢羞辱他的夫人,是可忍孰不可忍,差点和那男子在琳琅楼动起手来。
幸亏是信都王妃和那男子的妻子苦苦相劝才未曾动手,信都王便要那男子下跪向他夫人磕三个响头,否则便要报到官府去让他吃官司。
男子也不甘示弱,说乃是他们要抢他夫人看中的珠宝,便是到了官府也是他们在理。
琳琅楼在他们争执不下时就报了官,将他们都请进了官府。
琳琅楼里里外外围了一圈看热闹的闲人,又跑到官府外想要看看此事如何了结,结果未到半刻钟就被官差驱散了。
原来那与信都王起了争执的男子乃是广德王,论着辈分还是信都王的叔父。
两王都是进京后初次相见,并不认得对方,便闹出这般乌龙。
信都王却说虽是侄儿无礼,可叔父言语冒犯,要报到宗正以判公正。
后事如何不知,两王却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争吵,满京城的百姓都看见了。
往后京城当中更是三天两头传出来这个王那个侯的奇闻轶事。
老百姓茶余饭后,也都要笑说上一嘴。
王侯朝觐的这段时日也是京城诸官最为忙碌的,从宗室王侯的觐见贺礼到矛盾纷争都是紧要之事,这些人当中可未必就一个图谋不轨的陵东王。
毕竟你是王爷我也是王爷,你是太宗后嗣我也是太宗后嗣,凭啥你陵东王想当皇帝我就不能想当皇帝?
现在京城里面大致是五伙人在搞事情:
1、只要命不要钱的小楚和鬼姐姐们
2、以周晏青为首的南营一伙人,是想要扶持小宁王坐稳皇位的
3、原来的京城达官显贵,纯粹觉得周晏青一伙人不靠谱,迟早会把他们搞死,所以要先下手为强
4、陵东王,老子有钱有地血统纯正,与其让小屁孩当皇帝,还不如让老子当皇帝
5、想要摘桃子的,纯粹觉得都是同一个祖宗的,你想当皇帝我当然也想,万一浑水摸鱼成功了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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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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