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九亭身着一袭碧青云鹤纹的长袍，身上系着露华雪白貂毛大氅，手里抱着手炉，一路来到绿藤院。
经过这几日绿藤院已经收拾好了，徐庭昨日走得晚，过了宵禁的时间只好留下来，正住在这里。
“我大兄是不是在里面？”徐九亭询问说，他还以为经过这么多事，大兄能止住这件事，不想还是发生了。
现在事情发生在他眼皮子底下，请柬已经制作了出来不能挽回，不然在外人看来便是八皇子和国公府这两个天然同盟破裂的征兆，自己总要知道发生什么。
护卫抱拳行礼，说道，“二郎君，大郎君昨日和八皇子一起饮酒到半夜，现在还没醒。”
“还没醒？喝这么多。”徐九亭有些意外，进到院子里看看，正屋房门紧闭，院子里伺候的人都轻手轻脚，有个熟面孔听到这边的动静正往外走，是那日接他的竹青。
“奴婢见过二郎君，大郎君昨日酒醉还没有醒，您如果有事恐怕要等中午了，如果是要紧事，奴婢这就进去通传。”竹青腰身轻折，行了一礼。
“无什么重要的事，等大兄醒来后我再来。”吩咐准备醒酒汤和温粥后，徐九亭先离开了。
回到东厢房，依靠到榻上，他心中还是疑惑，“露华你说我兄长怎么想的？”
露华没有说话，她觉得郎君也不需要她回答，安静的煮茶给郎君倒上。
徐九亭在榻上翻了个身，又因为侧躺不舒服翻了回来，他心里啧道：昨天我还当你们因为银子的事，总要互相来点隔阂吧，现在又饮酒？
不用想就知道，以大哥的酒量，是大哥主动提出的饮酒，这俩人关系又修复好了？
别管外人眼里怎么样，一个人给了台阶，另一个人顺着台阶下来，便是没有隔阂。
他突然坐起身，“搬走菊花那些人没告状吗，八皇子这也能忍？”
昨天居然连说都没说一句？
露华脚步悄悄的走到窗边，把窗户关上。
“要不我主动提提？”徐九亭赶紧打消这个念头，“不行不行，大哥要知道了怕是要把我赶回江东去。”
“哎。”他长叹一声，有新的变化时，还有随之而来的变化，算了，大兄的事不能掺和，我今天干点什么？
“露华，去备马车，我去拜访我的老师田先生，把特意准备给老师的鱼带上。”徐九亭说道，静心不下来，我去找老师，昨天没有带去鱼，晚了老师要念叨。
今天再去，正碰上田老师的儿子回来，在礼部任郎中的田序。
两人一同读过几年书，在共同的老师压力下，关系还算不错。
田序听见来得是徐九亭，一路小跑出来，道：“九亭你可来了，昨天听我爹说你回京了，你不带鱼老爷子刚才还念叨呢，中午可能把这鱼吃到肚子里了。”
田序短短的美胡须修的整齐，看起来更像是位儒雅的教书先生，不过他的性情和儒雅可不沾边，虽然已经成家五年，说话时还有跳脱之气在。
“田大哥许久不见了。”徐九亭打招呼道。
田序走近才发现徐九亭被冷风吹的苍白的脸，唇色几乎和脸色一个颜色，都是苍白没有血色，忙抓着人进去，“快进去避避风。”
徐九亭缓缓点头，“车上还有四篮，我那书童搬得慢，田大哥喊个人下去一起搬。”
“我这就去叫人，”田序点点头，熟稔的在陈生怀里抱着放鱼的篮里捏出一小块放嘴里，“就是这个味道，你们熟过的。”
徐九亭随着下人一路进到屋里，一个几岁的小姑娘脚步蹒跚的扑上来，抱住了他的腿，细细轻轻的声音喊道，“爹爹。”
看到小姑娘认错人，屋里坐着的几人顿时笑开了花。
徐九亭低下头愣住，忍俊不禁的抱起小姑娘：“不是爹爹，叫叔叔。”
小姑娘愣住了，也不怕生，仰着笑脸随着话喊了声叔叔，“叔叔。”
“你爹爹一会就回来了。”徐九亭把孩子递给奶娘，“学生徐九亭见过老师，师娘。”
“刚说到你你就到了，你说巧不巧。”田先生脸上还有笑意，“这是序儿的女儿，叫珠珠，你还是第一次见吧，我记得你走的时候还没有这孩子。”
“第一次见，”徐九亭笑着摸到压衣角的玉佩，这玉佩是母亲去买首饰自己看上眼，几十两银子正适合拿来当见面礼，他放进香囊里递到小姑娘的手里，“初次见面，做叔叔的不好空手来，珠珠，来再叫声叔叔。”
旁边的嫂夫人请示过后，小姑娘收下来，似乎在众人的笑声中觉得这个叔叔是个好人，珠珠从奶娘的怀里伸着胳膊要抱，“珠珠，抱抱。”
徐九亭把小姑娘抱过来，在族里学堂中教学时，不乏要看顾几岁的孩子，他抱孩子熟练的托住，再熟练的问：“珠珠今年几岁了？”
珠珠掰着指头捏了捏，想了一会，“珠珠今年三岁，叔叔今年几岁？”
其他人又是一阵大笑，徐九亭眼眸温柔的看着小姑娘，“叔叔马上二十岁了。”
珠珠掰着手指头数，数了一阵呆住，“二十岁是多少呀？”
“很多很多。”徐九亭很喜欢这样朝气蓬勃的小家伙，一根一根的按着她的手指头数，不够用的把自己手指头也数上，“这样就够了。”
田序回来时才把女儿抱回来，“珠珠，该去吃点东西了。”
田序同徐九亭说，“这么久不见，可得陪我喝两杯。”
不等徐九亭说话，田先生哼道，“喝什么喝，就惦记着喝酒，往日就算了，今天可不能喝了让你撒酒疯。”
田先生往常见别人饮酒只当没看到，最不喜欢自己儿子饮酒，无他，他这个儿子饮酒后不管喝了多少，最喜欢仿前朝风流姿态，有次差点学人家把外衣脱掉当街慢跑，还好被下人提前发现，不然衙门铁定要把人拖走打上几棍。
徐九亭也是知道这事，更知道田大哥等午饭后会偷偷叫上自己饮酒，连忙撇开自己说，“日后再和田大哥一起喝上个不醉不归，今日实在不巧，我午时还有事，家中兄长在等着我回去。”
一番推让后，徐九亭才得以不在这里用饭，顺利脱身。
下人已经把马车里的东西都搬下来，下来时徐九亭突然咳了一声，在陈生担忧的表情下，说：“今天只是吹了风，回去喝药再静养就好了。”
想想郎君这几日做了多少事，陈生想问一句，真的能静养吗？
不过这话他没胆子说，只能把郎君的大氅披的再严实些。
他和陈生并肩下阶梯，感叹道：“这下该去哪里。”
陈生说，“郎君要不去看看江东庭？”
正好他们没走远，拐回去也不要多少路。
心随意动，徐九亭带头拐回去，“走吧，去看看江兄现在在做什么。”
*
能容纳三十人的屋子里，底下坐的都是些十三四的少年，先生手中拿着《公羊传》，讲道，“隐长又贤，何以不宜立……”
有人专心听讲，有人双手在书下扣扣摸摸，还没有后排几位随读用心，先生看到也不去管，老神在在讲着课业。
徐九亭站在不远处，听着熟悉的声音，制止了陈生说话，他静静的听着。
院中风声清微，树声簌簌，唯有先生一字一句的解读声响起，像是自己还在书院。
徐九亭突然觉得这么打扰江东庭不好，自己能做的、要做的是让江东庭学的更多，不被外物困扰，而不是在他听课时打扰他。
即便以江东庭一贯的包容，绝不会有半句怨言。
“走吧，我们下去。”徐九亭闭了闭眼，“我们回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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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 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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