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一声。
问臻然最后轻轻放下风筒，指尖从他柔软的发梢掠过。
“好了。”
纪宿雪抬眼，镜子里的问臻然微笑着看他，“我的手法怎么样。”
黑发柔顺地垂落，发根干爽，纪宿雪道：“很好。”
问臻然点点头，“那就好。不过，宝宝，你是不是有点太关注家主那边的任务了。”
他话题转得突兀，纪宿雪垂下眼睛，语气轻柔：“我不关注，谁来关注你的安全？家主一向只把任务交给你，从来不说其中的危险性。雷米诺药剂三代副作用这么大，你还是用了，他却一点都不提关心你。”
问臻然本来黑沉的眼神软了下来，双手握住他的肩膀，注视着他道：“我知道，你一直都是最爱我的人，我也是。但是，这是一项涉及问家和我们未来几百年发展的重大项目。雷米诺药剂副作用确实大，但是不可避免的，还是很多人需要它，就像我一样。”
纪宿雪定定看着他，道：“可是它有成瘾性，而且这是违法的。你一点都不怕吗？”
其实最开始，纪宿雪不知道问臻然在超量使用雷米诺。
最开始接触到这个药剂的时候是在虫族战场，他眼睁睁看着一个平民被虫族撕碎了两条腿，却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管针剂，狠狠扎在身上后，硬是抓着旁边的石头一下、两下、三下，敲碎了小型虫族的头部。
纪宿雪一只手被压在石头下无法动弹，那人血流不止，还在原地挣扎了半个小时。
直到秦虞山一脸焦灼地找到他，把他从石块挖出来，纪宿雪还久久未回神。
“他……他刚刚还活着。”语气里止不住的颤抖，纪宿雪自己都没察觉到。
秦虞山一咬牙，单手把他揽到自己身上，走过去，看到那样惨烈的景象也沉默了许久，最终目光落到旁边的针管上，低声说：“是雷米诺药剂。”
秦虞山的父母都是beta，曾经是在役军团军人，虽然许多年前就命丧虫族之手，但耳濡目染下，秦虞山对这种战场药剂也很熟悉。
“雷米诺药剂可以激发alpha和beta的战斗潜能和生命活性，但属于消耗生命可延续性的短时爆发药物，不到绝境，一般不会拿出来。”
战场上虫族不会手下留情，士兵也顾不得这种药剂使用会有什么后遗症，需要用的时候都毫不犹豫地用了。或与虫族殊死一搏，或生命垂危仍抱一丝希望。
“不知道他哪里拿到的……”
而问臻然，纪宿雪第一次看他用，是在他某次重伤被送回家后。
哥尔摩军团多数驻军都在维护防线内安全，经常与虫族的漏网之鱼战斗，饶是如此，问臻然也伤得不轻。
他被勒令养伤，但知道的人都在暗暗说他日后怕是再也上不了战场。
纪宿雪无能为力，只能尽力照顾他。但是在某个夜晚，他却在书房发现了一管空的针剂，针剂上显示雷米诺二代字样。
纪宿雪吓得不轻，以为他想不开，颤声与他对峙的时候，问臻然却沉默几秒，说：“别怕。这是爷爷送来的雷米诺二代，和战场上的一代有很大不同。它不是短时爆发性药剂，相信我好吗？”
问臻然那时已然走投无路。他无法接受自己停留在少校，然后成为默默无闻的伤兵退役，更无法忍受问家那群人明里暗里的嘲讽，所以问家家主一在私下说明来意，并想把实验性雷米诺二代交给他，让他实验药性的时候，问臻然答应了。
实验成功了，问臻然没有在短期内因为过量激发潜能死去，反而重新走上了战场。
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战争结束后，问臻然彻底接下了问家的这一地下产业，也越来越依赖雷米诺药剂，一路靠此走到了少将身份。
从二代到三代，这期间雷米诺药剂经历了无数次推翻重来。纪宿雪也无数次地试图阻止他，直到他意识到问臻然已经一投扎进了药剂的研发与售卖，而问臻然再也不愿停止使用。
雷米诺药剂三代在问臻然身上出现了副作用的叠加，纪宿雪过往的无数次阻止在幻觉中成为了他痛恨的、阻止他一路往上爬的障碍。
幻觉是假的，但施加在身上的疼痛是真的。纪宿雪渐渐看清了他爱之下的怨恨。恨他为什么不理解他一心往上爬的决心，恨他不支持自己的事业，恨他一次次试图破坏雷米诺产业。
事到如今，退无可退的不只有问臻然，还有纪宿雪。
“违法？不，宝宝，你不明白其中的关键。”问臻然坐直身体，“雷米诺药剂会在战后成为违禁品，根本原因还是在它的利处无法超越弊端。但是经过研发的雷米诺四代已经远超一代，他的副作用已经接近无，还能最大程度提升ABO群体潜能，未来必然会发展为炙手可热的必需品。”
纪宿雪看着他狂热的双眼，内心如冰封一般冰冷萧肃。
雷米诺药剂主要成分是虫族提取物，无论如何改进，这都是无法避开的。
虫族本身比人类更强大的力量，正是舍弃了一部分思维换来的。就像幻觉中的人力大无穷，亢奋状态下势不可挡，都是不受自己控制的。
问臻然已经体会过，纪宿雪不相信他自己意识不到，但仍然如此固执。
“如果第四代也有副作用呢。”
问臻然缓缓收敛了兴奋的表情，紧紧盯着他，“不会的。”
“我知道你现在不能接受，但是没关系，等雷米诺四代产出稳定后，我会先让他们送一支最优品质的过来。你亲身体验过了，就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了。到时候，你就永远不用为病弱的身体担忧，也再也不会出现情热期后低烧的情况了。”
他如此说着，像是展望。纪宿雪的心却一点点凉了下来。
什么叫……亲身体验。
“……我不想体验。”
问臻然抓住他的手，坚定地说：“不要怕，我会陪你的，我一定会让你的身体好转。”
只要试过了，纪宿雪就会理解他、支持他，再也不会阻拦他在药剂方面的研究发售，也会理解爷爷的用心……
-
莱德军团驻阿提拉星分部。
“主动送过来的线索？”
秦虞山站在横跨整个墙面的半透明屏幕前，副官向嵘把资料投到大屏上，“是的将军，目前还没追溯到具体来源，但是信息显示线索来自黑市。这个线索与约尔斯疗养院袭击案有密不可分的联系。”
大屏上，疗养院袭击者的头像跳了出来。
秦虞山当天去查监控的时候不止发现了纪宿雪的行为不对劲，更巧的是在反复观看中，他发现袭击者的生理状态非常像雷米诺药剂的副作用特征。
根据约尔斯疗养院给出的袭击者过往就医记录、身体数据，再结合雷米诺药剂三代的副作用，该袭击者在第三次人体机械数据匹配和正式装载机械腿期间，很可能注射了雷米诺药剂。
而且极有可能是袭击者此前就使用过这种药剂，只是恰好卡在了某个临界点，使药剂在身体达到了平衡。而最后一次使用，破坏了这种微妙的平衡，导致神经紊乱，乃至损伤，所以机械腿才无法装载。
“袭击者的雷米诺药剂提供者，正是屏幕上的药剂代理商，代号药师。与我们前段时间查到的一部分线索可以串联起来。”
秦虞山沉吟不语。
副官向嵘继续道：“我们缺失的正是链接上药师的线索，而这个不知名第三方送来的东西里恰好有这一部分。不过不排除有人泄露了我们的调查进度。”
向嵘指的是莱德军团之外的行动组。
莱德军团这边知道秦虞山真正调查目的人寥寥无几，几乎都是军团核心。如果连核心人员都背叛，秦虞山这个军团长也不必当了。
雷米诺药剂可以查到的主要来源是阿提拉星，但在其他星球地下黑市也有流通，联邦也设有调查组，所以很难说会不会是其他地方泄露。
“黑医那边怎么样了？”
向嵘一怔。
溯查黑医是他们表面上接的任务，实际上联邦没有对黑医追根究底的意思，毕竟虽然是违法改装人体机械，但是虫族战争时期为落后星平民加装武器，某种意义上也救了很多平民的生命。
而且黑医一流名声最大的鸟嘴面具“疫医”在战争结束后就几乎没怎么出现过，市面上也没有新的疫医手笔的人体机械武器，联邦也就决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因此，对于黑医的调查，莱德驻阿提拉分部并没有深入探究。
“我们在查探到疫医将近三年没出手后就没有再深入去查了，将军您的意思是，黑医群体可能参与进了雷米诺药剂贩售？”
秦虞山摇头，“黑医是以疫医为首的自发性群体，或者说更像地下志愿者，他们本身没有组织，即使有一两个可能参与了药剂的售卖或购买，但整个群体与雷米诺药剂没有联系。”
“这次线索来源是黑市，我可能需要借一下调查黑医的名头亲自走一趟。既然疫医许久没出现，那就借一下他的名声。”
最近太累了，更新时间没法固定，日更会努力保持。
（不知道有没有友友在看总之小声叨叨一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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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 1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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