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足跪了一盏茶时间,秦青钰膝盖酸痛,手举得发颤,茶杯盖因为她举得不稳,磕撞在杯子上发出细微声响。
林文氏双手随意搭在腹部,语气缓慢温吞。
“我们林府的子女成亲,向来都是他们自己做主,今日难得我主隆恩,为我儿林舒墨赐婚。”
说完一句,她还要停顿片刻,大喘气儿似的等半晌方继续开口。
“进了我林家门,就是我林家的人,那些酸腐的书生气早早晾干净,别丢了我们将军府的脸。”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秦青钰把茶往前递,没接林文氏的话。
她爹文人儒雅,为国为民哪里酸腐了?
林文氏见她不言不语,伸手接的动作都懒得假装,“家里你是最小,先拜见兄长妯娌们。”
一声令下,旁边走上来四对男女,秦青钰快要憋不住火,她撤回高举的手,用仅剩的耐心等林文氏叨叨。
“这是你大哥,林多福。”
她指着胖到像个福娃的男人,“旁边的是你大嫂,林王氏。”
两口子长得很有夫妻相,脸圆圆的,眼睛都眯在了一起。
秦青钰点点头,叫人。
“大哥,嫂子。”
“这是你二姐,林仙儿…”
秦青钰扫了眼乌压压的亲戚们,这一个个介绍下去得哪辈子能说完?
她身子忽然一晃,脸色苍白如纸。
手上的茶碗顿时端不住泼在林文氏衣裙,盛怒的林文氏站起身,刚要开口训斥,面前的新妇已经双眼一翻昏倒在地。
站在秦青钰身侧的林舒白眼疾手快接住她,凤冠似乎硌到秦青钰的后脑,她不动声色地偏头,脸贴在林舒白手臂。
云杏眼睛一转,其他人还蒙着呢,忙跪到秦青钰旁边开始连哭再喊,“娘子!娘子你没事吧?呜呜呜呜,我们娘子从小身子骨弱,这一下子再伤到根本,以后可怎么办啊!娘子呜呜呜呜……”
“别哭了!大喜的日子晦不晦气!”林文氏眼见下马威没给成,自己还毁了一套衣裙,脸黑如锅底。
“我们林家娶你这么个病秧子真是……,”林文氏欲言又止,最后重重叹口气,“罢了罢了,先扶她回房休息,吩咐底下人,开宴!”
新婚在剑拔弩张中开始,手忙脚乱中结束。
云杏对着带来的小丫鬟们大喊,“快来扶娘子去新房!”
“不必。”
林舒白抄起秦青钰的腿弯,没费太多力气直接把她打横抱起,在众人的目送下,把她抱回新房。
吵闹声逐渐远去,秦青钰怕林舒白抱不动她,伸手紧紧箍住林舒白的脖颈。
林舒白皮肤嫩,被她箍的锁骨颈侧皮肤红了大片,她轻轻嘶一声。
“身子骨弱的小娘,力气还挺大。”
透过回廊拂在脸颊的风有些冷,林舒白绕开地面被雨打落的海棠,“刚才,我替我母亲道歉,她不是故意针对你的。”
“我兄长有意中人,但圣上赐婚不敢不应,委屈你了。”
那我还真惨。
秦青钰在心里默默吐槽。
穿越到古代就算了,好不容易适应没有姨妈巾的日子,富家千金的生活没过几天,就嫁到婆家被欺凌。
什么悲惨女主剧本。
这一身喜服死沉,她穿着跑都累的喘气,更别说抱她走一路的林舒白,估计也很累。
她琢磨再晕一小小会儿,就“悠悠转醒”,自己走回新房。
……嗯?
林舒白怎么连喘都不带喘的?林舒白没给她悠悠转醒的机会,抱着她一路走到别院,抬脚踢开贴着大喜字的房门,动作很轻地把她放在喜床。
林舒白手抚摸被勒红的皮肤,“匈奴日益猖狂,兄长明早便要启程去边关守城,很难回来与你洞房花烛。”
新婚当日新郎连面都不露,洞房花烛让新妇独守空房。
这对任何女子来说都是一种侮辱,更何况是从小娇养的秦青钰。
今日她反应剧烈,想必也是在生兄长的气。
林舒白托住她的脖颈,帮她摘下繁重凤冠放在桌面,忍不住替林舒墨解释,“兄长自小性格洒脱潇洒,有时不太懂女儿家心事,今日之事抱歉。”
秦青钰躺在床上装死。
林舒白坐了片刻,起身告辞。
等云杏送走林舒白,秦青钰翻个身闭眼吩咐云杏,“明日不必叫我起床。”
“是。”
按规矩来说,新婚夫妇二人要早起给婆母请安,现在只有秦青钰这个新娘,她觉得没这个必要。
翌日,天蒙蒙亮。
砰砰敲门声透过门扇传进屋内,吵得秦青钰烦躁地蒙住脑袋。
她起床气相当的重,磨牙吩咐,“云杏,把外面敲门的人给我轰出去。”
“什么时辰了!谁家的新妇不起来伺候公婆,送夫君远征,倒是睡上懒觉了!”
奸细的女人声扎进秦青钰耳膜,她睁开眼面对陌生屋顶,喜被上绣的鸳鸯,大脑缓慢转动,良久,秦青钰想起来她昨日已经成婚。
经典的恶妯娌欺负新媳妇的桥段,没想到有天她会亲自上演。
秦青钰慢吞吞爬起来,外面云杏和对方吵得很激烈。
“我家娘子身子弱,睡不足就生病,到时候出了什么事,信不信我家老爷参你们一个虐待新妇之罪?”
秦青钰刚穿越过来那时候才两三岁,原主因为落水没了,她困在小孩身体里整天昏睡,比林黛玉还林黛玉,把她爹秦鹤鸣吓得,可怕这根独苗苗断了。
从小到大没立过规矩,没罚过她,好难养到这么大。
林仙儿一叉腰,冷笑道:“那是做女娘的时候,现在她是人家新妇,自然要受人家规矩,谁家新妇睡到快卯时都不起,在家里惯坏了,外面可没人惯着你!”
秦青钰被吵的是一点睡意都没有,她坐起身揉着胀痛的太阳穴,强忍起床气叫云杏进屋,“那个人是谁?”
云杏白了林仙儿一眼,关紧门方才回她,“昨日见过的,是林府二娘子林仙儿,年龄已过双十,被夫家放妻后,一直住在娘家。”
林仙儿是打心里瞧不起这个文官家里长出来的弱苗子,昨日跪了半晌都没事,一见她就昏过去,这不是给她下脸子又是什么?
她越想越气,天还没亮就起身洗漱,准备好好和这位弟妹联络联络感情。
“入门第一天敢把长姐拒之门外,你们也太嚣张了!这林府干脆改名姓秦算了!”
“切,若不是圣上下旨,谁愿意嫁到这蛮横无理的将军府中,你们怎么不说说新婚当日,新郎面都没露,到底是谁嚣张?”
云杏噎的林仙儿暂时闭嘴,秦青钰缓了缓神,在带来的首饰盒里挑一只腊梅簪递给云杏,“今天簪这只吧。”
“我看,咱们干脆求老爷上书,让圣上收回成命,这家都什么人啊。”云杏快要把门板给瞪穿。
“让她骂呗,等会儿给她送杯茶,说长姐教训的是,但我实在身子弱起不来,若她不满可以让秦府退婚嘛。”
秦青钰抹完口脂,正准备让云杏出去送茶,门外忽然多了一人的声音。
林舒白见她长姐一大早过来找茬,忍不住微微皱眉,“长姐,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我来叫弟媳起身,送她夫君出城。”
林仙儿对这个妹妹有几分惧,她上次相小郎君,可直接拿酒壶把人家头打破了,一点女娘的样子都没有。
和家里其他姊妹也不亲近,一个女娘整日穿着男装,还真当自己是男人能建功立业不成?
林仙儿拿手绢擦擦额头,挤出笑,“既然你来了,那我先去帮母亲收拾,你们两人一起过去。”
她抬脚刚要走,云杏端着杯茶出来,满脸殷勤,“您留步啊,教育我家女娘半晌,想必渴了,喝完再走,诶,您别跑啊!”
林舒白:“……”
她还没见过这样的女娘。
不经意地抬头,秦青钰在门边探出半个头,脸颊酒窝处点了面靥,笑起来乖巧中带一点狡黠,像只小狐狸。
“舒白你来的好早。”
林府所有人里,唯独林舒白她还算熟悉,昨日抱她一路,说起来算是欠她人情。
她动作轻快地从门里走到林舒白身边,虽然发髻已经束成已婚妇人的模样,面容依旧青涩娇俏。
小女娘怕热,手中捏着把蚕丝扇,甜甜荔枝香被她扇动,落在林舒白鼻尖。
林舒白换了身打扮,与昨日那身红衣不同,是近日来较流行的中性长袍。
她手背在身后,与秦青钰拉开一定距离,“我来接嫂子去见兄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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