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宣显然也是一惊，没有想到竟是消失多时的兵部尚书之女，立即问道：“你就是原先的齐王妃？世人皆知齐王妃早已被逼自尽，你又是为何会出现在此？”
谢昀神色冷冽，代她回答了谢宣的话：“臣始终不相信郑小姐会无故自尽，因此命人暗地里追查，最终在济州打探到了郑小姐的踪迹。臣知晓此事事关齐王，齐王府必定无法排除在外，恰好齐王回京不在府中，于是命人潜入府邸搜查，幸得府中侍女帮助，才找到关押郑小姐的地牢。”
谢昀说到此处停顿了片刻，随后沉声道：“臣的暗卫找到她时，她已经身受重伤，性命垂危，因此臣派人先为她医治，再秘密接入京中。今夜臣得知王妃入宫，知晓时机已至，于是带她来此面见陛下，个中缘由，还望陛下恕罪。”
说罢，他俯身抱拳，向谢宣请罪。
谢宣神色复杂，良久摇首道：“罢了，平身罢，赐座。楚王既是为查案，朕自然不会追责。只是郑小姐，”他看向郑氏，语气越发冷淡，“你都知道什么，一一从实说来。”
谢昀侧身让开，萧棠也随即站起，两人坐到一旁。
郑氏将身子挪得近了些，抬手将脸上的眼泪抹去，恨声道：“…妾从来不知晓此事，是妾的父亲利欲熏心，答应与齐王合作，活生生断送了妾的后半生。那日妾偶然听见他们暗地里议论，要将妾秘密送去齐王府，心下觉得不妥，不料被他们发觉。果然没过几日，妾用过晚膳便晕了过去，再醒来时已经身在马车之中，几日后就被送到了齐王身边，做了他的房里人。”
说起数月以来的经历，她忍不住又落下泪来，哭诉道：“…妾原本承蒙陛下圣旨，有幸成为齐王正妃，如今齐王却私自抗旨，逼迫妾做他府里最低等的舞姬，又将妾关入地牢打骂不休。齐王滥用私刑，对妾百般折辱，若非王府其他侍妾暗中照拂，又得楚王殿下相救，只怕妾早已死于牢中，如何能重回汴京面见陛下！”
谢宣眉头紧皱，问道：“朕已下旨将你赐与齐王为妃，齐王为何又要与郑家勾结，暗地里将你送入王府为舞姬？”
郑氏苦笑道：“齐王不满陛下已久，自然不愿接受陛下为他安排的婚事，又不愿妾落入他人之手，所以无论如何也要接妾入府，将妾践踏于脚底。陛下的旨意在他眼里如同儿戏，他又怎会对妾有半分怜惜？”
谢宣听到此处，面上已有怒意。“郑裕自称其女受楚王胁迫，不堪其扰而选择自尽以全名节，如今看来竟都是与齐王串通好的说辞，并无可信之处。”他看向郑氏，“除了这些，你还知道什么？全都告诉朕。”
郑氏眼眶通红，垂眸用衣袖擦了擦脸上的泪，萧棠见状，弯下腰将自己的帕子递了过去，被她一把接过，咬牙道：“…我进王府不久之后，与齐王身边的爱妾玉容结识，她与我闲聊时无意间透露，齐王派人寻到了一名容貌与楚王妃有几分相似的女子，已经收进了府中，尚且不知缘由。”
“…我只当是他存心折辱楚王，又无法像当初逼迫郑家将我送来一般得到楚王妃，才连累了那名女子。”郑氏低声道，“我自己已遭受迫害，如何能见得其他女子也受这般苦楚？那日我去探望她，趁着无人时为她指了府中小路，让她逃离王府，不料走漏了风声，才被齐王打入地牢。”
“你是说，那名女子是齐王寻来的？”谢宣皱眉道，这与他先前的猜想不谋而合，“如你所说，楚王妃并非冒充，而是有人蓄意陷害，可与萧氏之证词相佐证。只是现在还有一名萧家旧仆的证词，又该如何推翻？”
这时，萧棠站了起来，向他福身道：“禀告陛下，那名萧家旧仆的确是妾身母家从前的侍女，但早在一年半以前就因犯错而被卖到了江宁张家。妾已经派人调查过那户人家，发现他们买下那名侍女后不过半月，那座宅院就人去楼空，未免太过可疑。况且那侍女还在萧家时就曾多次口出怨言，若说是她心怀怨恨而作伪证，实在不无可能。”
说罢，她从袖中拿出备份的文书，双手呈交给谢宣：“请陛下查阅，这便是当年的发卖凭证。”
郑氏见她开口，又见谢宣接过文书翻阅过后，将目光再度投向自己，索性将知道的最后一点信息也说了出来：“…后来的事我便不再知晓，只听说唯有玉容一人服侍齐王左右，极得齐王宠信，知道的想必不会少。陛下若能传玉容进宫当面审问，想必会有所收获。”
谢昀也道：“陛下明鉴。臣从前的罪名除去逼迫郑家小姐致死以外，还有私藏粮草、意图谋反这一条。但臣名下从未有过除王府以外的宅邸，那座藏有粮草的宅院究竟从何而来，岂非他人存心？”
他说完之后，殿内静默了良久。
谢宣神情凝重，沉思不语，许久后终于道：“…朕记得，今夜楚王妃入见，为的是萧家夫人久病一事。依楚王妃之见，此事可能是谁所为？”
萧棠冷声道：“回陛下的话，母亲初病时是在扬州，回京后也不见好转，已有御医推测是中慢性毒所致。妾斗胆揣测，起初是扬州傅家所为，后又转为张、云两家，方能周全此事，滴水不漏。”
否则，何以解释钟夫人的病时好时坏，病因不明，始终无法痊愈？
“好。”谢宣站了起来，沉声道，“来人！”
不等江总管走近，他便径直吩咐道：“传朕旨意，暂时将郑氏带下去好生看管，在此事未有定论前不得外出一步。明日早朝后，传萧平入御书房觐见，再去派人知会云贵妃，传齐王府侍妾玉容入宫拜见。太后身子抱恙，无事不必惊动。”
江总管忙道：“奴才领命。”
谢昀与萧棠对视一眼，随即向谢宣行礼，退出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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