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氏出了正房,等王医婆也出来了,沉声问道:“那药如果不解,会如何?”
王医婆明白谢氏是想知道光是下药,能否让洛三小姐残了,便回道:“那药会让三小姐身体衰弱,对症下药解了,好好调理一段时间,便会好起来。”
也就是说,只要不是庸医,就能诊断出洛清棠中了什么毒,然后帮她解毒。
当初谢氏没敢真的将洛清棠给害死了,只想让她残了,所以下的不是猛药,等她虚弱不堪,才带王医婆来施针,让她变成哑巴。
廖家自然不会娶一个哑巴进门,那门亲事自然就会轮到她女儿洛清玉。
谢氏心怀怨恨地拧着手中的帕子。
都怪林氏那个老虔婆,在老太爷面前装出一副贤良淑德的模样,其实最阴险狡诈不过了。
洛清玉比洛清棠大两个月,自然要先说亲,林氏却偏心,将廖家这门好亲事给了她的亲孙女。
李妈妈看着谢氏阴沉的脸,不知该不该庆幸王医婆还没下手,毕竟主子犯了错,他们这些身边侍候的奴婢下场最惨。
平时夫人去哪都带着冯妈妈,偏偏今日冯妈妈要看住三小姐的奶娘,夫人来田庄就带上了她,至今她的心跳就没平静过,就怕出了什么纰漏。
“夫人,现在该怎么办,总不能让秦六爷在庄外等着。”
谢氏恨道:“只能暂时先放过那个小贱蹄子,老太爷这个样了,老夫人如今肯定没心情想那门亲事,亲事不会那么快定下来,以后再找机会。”
听谢氏提到老太爷,李妈妈心头不由一颤。
虽说大老爷对老太爷有怨,但干出给亲爹下药这种大逆不道的事,真是把李妈妈给吓得魂都要没了。
谢氏不知道李妈妈心里转着什么心思,吩咐她,“你和庄头快去将秦六爷请进来,看是不是真有个婆子跟着……”
谢氏交代了一番如何行事说话,李妈妈点头,急步去外院吩咐庄头。
谢氏转脸看王医婆,见她神色惶惶,怕她在秦六爷面前露了馅,便道:“你在西厢房等着,别到处乱跑。”
王医婆忙道:“大夫人,既然秦六爷带了大夫来,那必定医术高超,那我……那我就不便给三小姐医治了。”
末了,她讪讪地笑了笑。
谢氏蹙眉道:“你别乱跑就不会有事。”
话落,她起步赶紧去花厅迎人。
一辆青帷马车停在庄口,秦沐坐在马车内,靠着深蓝色潞绸垫子闭目养神。
一旁,莫大和不耐烦道:“秦六,你别多事为难人了,未出嫁的闺阁女子总是要避嫌的。”
顿了顿,见秦沐没反应,又道:“曲嬷嬷不过是会些拳脚功夫,不通医术,哪里就能从人的脸色看出生没生病。如果洛家的小姐真病了,早请了大夫来看了。”
秦沐睁开眼睛,一双深邃黑眸透着些许慵懒,淡道:“不过是会些拳脚功夫?”
莫大和不服气地撇撇嘴,张口欲言,忽听到车外传来侍卫许成的声音,“六爷,谢夫人身边的李妈妈和庄头出来了,说谢夫人请您进庄。”
秦沐一愣,伸手掀起帘子,问道:“洛三小姐不在庄里?”
许成转头看一眼身后的李妈妈,李妈妈会意,赶紧上前一步,不敢与秦沐对视,垂头恭敬道:“三小姐在庄里。”
“三小姐可好?”
李妈妈不敢迟疑,照着夫人交代的答道:“三小姐病了,我家大夫人请了医婆过来给三小姐诊治。”
她看到随行的果然有个婆子,便知道三小姐没诓夫人,三小姐出城时的确遇上了秦六爷,更加小心谨慎地回话。
“医婆?”秦沐皱眉。
洛家不请正经的大夫,却请了大多招摇撞骗的医婆,洛清棠在洛家的处境可见一斑。
想起那个梦境,秦沐眉头皱得更深。
听到秦六爷似乎不悦的语气,李妈妈心里一咯噔,抬眼快速一瞥,见秦六爷沉着脸,吓得一时无措,结巴道:“那……那医婆……医术……我家大夫人请她看过病,所以……”
秦六爷拿着灰鼠皮斗篷下了车,沉声道:“进去吧。”
许成接过斗篷,给秦六爷披上。
李妈妈抿了嘴,不敢再多言,给赵庄头一个眼色,俩人忙在前面引路。
莫大和也下了马车,拎着药箱,和曲嬷嬷跟在后面。
谢氏坐在花厅里听外头的动静,见李妈妈和赵庄头恭敬地请一个身披斗篷、相貌极其俊朗的高大年轻男子进来,忙起身过去行礼。
秦六爷拱手还礼道:“谢夫人。”
虽秦六爷彬彬有礼,谢氏仍敬畏其权势,心怀惴惴地请秦六爷坐下,余光一扫,看到跟在秦六爷身后进来的侍卫、婆子和一个拎着药箱的头发半白的瘦小男子,心里不由一紧。
洛清棠果然没骗她,秦六爷果然带了个大夫来给她看病。
虽说老太爷和秦家二老太爷是同科,曾同朝为官,但老太爷早已致仕,深居简出,已多年未与官场上的人来往。
秦家显赫,大老爷有过攀附的念头,但洛家与秦家泛泛之交,大老爷压根找不到门路。
老夫人倒是有个侄女嫁到了秦家三房,但秦家三房在宛平,宛平秦家与京城秦家早分了宗。
谢氏便想不通了,秦六爷出城时遇上洛清棠,怎会派个婆子来问候,又怎会请了个大夫来给洛清棠看病。
秦六爷应该从未与洛清棠见过面才对。
谢氏思绪快转,边打量秦六爷。
秦六爷十五岁中了解元,秦家大摆宴席,谢氏随老夫人去赴宴,和同席的宾客一起赞叹这少年郎真是俊俏,一晃七年,秦六爷身材相貌更为高大俊美,年纪轻轻就已是正四品官位,即便穿着件青竹底素面细布直裰,仍显矜贵非凡的气度。
秦六爷脱了斗篷递给侍卫,并未坐下,道:“听说洛三小姐病了,我去宛平请了位大夫给我二婶看病,这位莫大夫医术高明,夫人可以让他给三小姐看看。”
谢氏虽不想秦六爷带来的大夫给洛清棠治病,但更想趁这个机会与秦家攀上交情,感激道:“您请的大夫必是医术了得的。”
“三丫头的奶娘今早回府禀报说三丫头病了,但这冰天雪地的,竟找不到大夫,我急得不得了,就怕耽误久了,三丫头的病情会加重,便拉了个医婆过来诊治,但心一直提着,就怕这个医婆医术不佳。等三丫头病好了,我一定带她登门拜谢秦六爷。”
秦六爷面上泛起一丝温和的笑意,“秦家和洛家是亲戚,夫人不用客气。”
闻言,谢氏双眸一亮,这么说虽然秦家长房和秦家三房分了宗,但秦家长房还是认这个亲戚的。
李妈妈端了茶水上来,谢氏抱歉田庄里没有好茶招待秦六爷,请他见谅,交代赵庄头留在花厅陪秦六爷,她便带着莫大夫往内院走去。
秦六爷示意曲嬷嬷跟着,谢氏见状目中闪过异色,但没有言语,仅心中掂量曲嬷嬷。
卧房里,洛清棠担心谢氏不让莫神医给她看病,便挣扎着想要起来,但全身虚脱无力,连坐都坐不起来,别说起身下床。
谢氏进来看到她半撑着身子想起来,面上闪过一丝阴厉之色,嘴上喊道:“哎呀,三丫头,你怎么起来了,快躺下,要是摔了,可把大伯母心疼死了。”
说着她便按着洛清棠的肩膀让她躺好,“秦六爷带了大夫来给你看病,你放心,一定会好起来的。”
闻言,洛清棠便顺势躺好了,但拿着簪子的手费劲地放在了身前,费力地开口道:“水纹,把水纹叫来。”
谢氏看到那只簪子,吓得赶紧后退一步,就怕洛清棠又要刺过来,忍不住摸了摸仍隐隐作痛的那只手臂。
“三,三丫头,这簪子给我,你别伤了自己。”
谢氏想伸手过去拿簪子,又不敢伸手。
她身后的李妈妈见状,微微低下头,目光微闪,突然就听到谢氏道:“李妈妈,去,把三小姐的簪子拿过来。”
洛清棠不等李妈妈过来,死盯着谢氏道:“水纹不回来,我不治病。”
梦中谢氏以服侍小姐不周的罪名将水纹和奶娘打了十杖,然后发卖了,洛清棠得趁着秦六爷在这里,先将水纹要回来。
见洛清棠死倔的模样,谢氏恨不得给她一巴掌,看这小贱蹄子还敢不敢跟她作对。
这时曲嬷嬷绕过屏风走了进来,“夫人,莫大夫在外面等着给三小姐诊脉呢。咦,怎么不见三小姐身边的丫鬟,三小姐病了,她不是应该在身边服侍吗?”
权臣家奴七品官,谢氏虽对曲嬷嬷不满,但不知这个婆子在秦家是什么身份,为了大老爷的前程要和秦家攀上交情,她也只能忍着,道:“那丫鬟服侍主子不周,我已经发落了,暂时先由李妈妈服侍三丫头,之后重新给三丫头挑几个忠心伶俐的。”
洛清棠道:“水纹很好,我的病与水纹无关,水纹回来,我才治病。”
洛清棠这段话说得断断续续的,有气无力的,但看得出她的坚决。
曲嬷嬷便上前一步,“三小姐,您可别动气。”转脸看谢氏,“夫人,您看是不是先让三小姐的丫鬟回来服侍,好让莫大夫给三小姐看病。”
“这位莫大夫医术高明,但脾气却有些古怪,我家六爷好不容易才请来给我家二老夫人看病。因三房的林二太太有恩于六爷,六爷才费心思说服莫大夫来给三小姐看病。”
曲嬷嬷暗示谢氏,别让莫大夫在外面等久了,他说不定发脾气就走人了。
听到林二太太有恩于秦六爷,谢氏心头一动,忙道:“是呀,把人给气走了可不好。三丫头,你……唉,算了,李妈妈,去把水纹带过来吧。”
“是,夫人。”
李妈妈应声,转身绕过屏风出去。
然而,洛清棠并未放下心来,因为梦中谢氏是个两面三刀的恶毒女人,还不知她会不会耍什么诡计。
曲嬷嬷看着洛清棠,温声道:“三小姐,您放心,莫大夫医术高明,定能治好您的。”
洛清棠朝曲嬷嬷看去,只见她微微点了下头。
这意思是让她放心吧。
洛清棠拿着簪子的手微微松了松,只是心中不解为何梦中并未见过曲嬷嬷。
但梦中秦六爷死后,是曲嬷嬷的女儿燕铃去洛家把她接了出来,送到这个田庄,服侍她到寿终正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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