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沐盯着桑保元,说:“她是如何与你说那个梦的,你巨细无遗地说一遍。”
桑保元自觉已一五一十转述了洛清棠对于梦境的讲述,可秦六爷又问,他只好又说了一遍。
秦沐听了垂眸心想,洛清棠讲的这个梦怎么听都只是托词,并非她真做了个梦。他多想了?
沉吟片刻,他问道:“还有别的事吗?”
桑保元回话:“洛三小姐说滔二老爷送了她一盆玉兔寒兰,她对此一窍不通,叫我给她找个会养好此花的丫头或婆子。”
秦沐听了一怔,进而觉得好笑,笑出声来。洛清棠应当不知那玉兔寒兰是他替滔二哥作主送给她的,滔二哥应当不会告诉她,若是她知道,还叫桑保元给她找个养花的丫头或婆子,那便讽刺了。
桑保元不知秦六爷为何笑出声来,似是洛三小姐交代的事颇滑稽,便道:“六爷,此事不妥?”
秦沐微笑道:“并无不妥。滔二哥爱如珍宝的玉兔寒兰可不能让洛三小姐养死了,我庄子里有个婆子会养花,你把她送去给洛三小姐。”
桑保元颇为诧异,六爷这是要送给婆子给洛三小姐,且那婆子能把稀世兰花养好,自是个难得的能干的奴仆。转念一想,如若那盆玉兔寒兰真给洛三小姐养死了,滔二老爷真不知会如何心疼。
“六爷,若是洛三小姐问起那婆子的来历?”
秦沐淡道“无妨,你就说是秦家庄上的,随意寻个借口就是了。”
“是,六爷。”
随后桑保元又与秦六爷说了洛三小姐叫宋荣盯着绸缎铺的掌柜,应该是察觉掌柜行迹可疑了。秦沐听了笑着不语,心想洛三小姐一步一步走着棋,颇有运筹帷幄的智慧。
因没事了,秦沐便离开了厢房,与守在院子里的许成说:“庄上那个养花的哑婆子,你传话给庄头,让他把人送去给桑先生。”
许成听了,不用问也知道那婆子应该是要送给洛三小姐了,毕竟滔二老爷才刚送了洛三小姐一盆稀世兰花。他忙应诺,悄悄瞥了秦六爷一眼。六爷昨日可是与滔二老爷说洛三小姐能用心养好花的,哪知洛三小姐对于莳花弄草毫无兴致。
秦沐自是察觉到了许成的眼光,眸色淡漠看他,他忙垂下眸来,给秦六爷披好了斗篷。
“六爷,要在这里用午膳,还是回大理寺?”
秦沐想了想,说:“回府。”
回到秦府,秦沐直奔瑞禧堂,此时李老夫人屋里刚摆了膳,见他回来不由一喜,忙问他可用了午膳。
秦沐坐在桌前,“还没呢。”
李老夫人笑道:“那就与我一起吃吧。”然后吩咐丫头再拿一副碗筷上来。又问常妈妈,“我叫焖的那道羊肉,你去看看能不能端上来。”
李老夫人年纪大了肉食吃得少,可每日仍吩咐厨房准备一两道秦沐喜欢的荤菜,以备他过来用膳。秦沐还未娶妻,于是常来陪她这个守寡的老母亲。
常妈妈笑着应诺,揭了帘子出去了。
兰芝取了碗筷来,给秦六爷盛了一碗米饭。秦沐拿起筷子,给李老夫人夹了苦瓜炒蛋。李老夫人笑呵呵的,问他,“你怎么回来了?皇上命你与北安王爷审理简尚书与杨理的案子,你不是应该在衙门里吗?后日就要封印休沐,皇上可给了限期?”
秦沐说:“我才从宫里出来,皇上过问了我们家是不是要与金陵廖家结亲,皇后娘娘也问了淑妃。”
李老夫人听了,面色一沉,但不说话,直到常妈妈端了焖羊肉上来,她才说道:“这羊肉可软了?”
常妈妈回说:“已经焖软了。”
闻言,李老夫人便夹了一块羊肉到秦沐的碗里,“你尝尝看,今早庄上送来的。”
秦沐将那块羊肉吃了,见李老夫人看着他,便也给她夹了一块,见状,李老夫人便知这羊肉合了他的口味,于是面带笑意地吃了。
吃了半晌饭,李老夫人忽叹道:“今早闵氏来给我请安,又说了廖家这门亲事,说陈夫人十分乐意,最重要的是琅哥儿也愿意,给琅哥儿定个他喜欢的媳妇,他才能安心准备明年的会试。虽说琅哥儿与瑜姐儿的亲事自有他们的父亲、母亲作主,可我实在不太满意廖二小姐。琅哥儿的媳妇将来可是秦家的宗妇。”
秦沐淡道:“既如此,那便由着二哥、二嫂定下吧。皇上以为跟廖家说亲的是我,还想给我指婚。”
李老夫人蹙眉,“皇上是不放心你?”
秦沐微微一笑,“试探试探便知。”
李老夫人忧心道:“若皇上真给你指婚,那……”
秦沐又是一笑,“一个女子罢了,进了我们秦家内宅,能起得了什么风浪?内宅有您坐镇,我很放心。”
李老夫人凝眉想了想,点了头,“我们家有不纳妾的家规,琅哥儿要娶个自己喜欢的,他母亲又觉得廖二小姐好,你二哥不说话,我也不好拦着,若是将来有什么差池,他是秦家宗子,他必须得承担。”
秦沐看了李老夫人一眼,“有你看着,能出什么事,娶进门了,你好好教就是了。”
李老夫人听了,笑道:“那我得把身子养好了,怎么也要等琅哥儿能把这个家立起来,我也要看着你娶妻生子呢。”
秦沐没说话,见常妈妈盛了碗鱼汤过来,便接了放到李老夫人面前,神色淡淡。李老夫人见状,心中多味,自是暗暗喟叹。
用完午膳,秦沐不忙着走,与李老夫人一起坐在罗汉床上喝杯茶。李老夫人见他不急着走,便说:“陪我下盘棋?”
秦沐微笑道:“我过会儿就要走了,下朝后皇上把我叫进御书房,北安王爷便与我说好了下午去北镇抚司,哪有时间陪您下棋。”
李老夫人听了,不说什么,微颔首,端了茶盏喝茶。
秦沐扫了眼小几上的雕牡丹花福字的红木盒子,心中一动,放下茶盏,拿起了那盒子。李老夫人见了,说道:“棠姐儿抄的这部经书甚得我心,我是爱不释手。”
秦沐拿了盒子,并不打开盒子看里头的经书,只是将盒子翻来覆去地看纹路与印记,于是便在盒子底下看到刻有“洛府”二字。秦沐顿时眉目微微一凝,摸着那“洛府”二字沉思不语。
见状,李老夫人不由困惑问他,“老六,怎么了?”
秦沐抬眸看向母亲,“这盒子我借去几日。”
李老夫人更为困惑,“为何?”
“我有用处,过几日自会还你。”说着,秦沐将里头的经书取了出来,吩咐一旁的常妈妈去找个空的盒子装经书。
常妈妈看向李老夫人,见李老夫人虽面露疑色,但点了头,便赶紧出去隔壁厢房里找个盒子来。
李老夫人见秦沐取出了经书,仔细地看盒内,问道:“这是洛府的盒子,可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秦沐便道:“这盒子做的不错,我拿去问问哪里做的,正好我要做几个盒子。”
如若想知道盒子是哪里做的,打发了人去洛家问问,想必洛家不会隐瞒,老六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况且秦家每年定制的器皿都是出自名家,比起洛家的有过之而无不及,老六那么讲究的人,怎么可能看上了洛家定制的盒子,只怕另有内情。虽如此,李老夫人觉得秦沐不愿意说的事,她问了也没用,只好不再问,端了茶盏来喝茶。
从瑞禧堂出来,秦沐交代许成,“去把庄总管叫来,我在二门处等他。”
许成应诺去了。庄大总管到二门处时,秦沐已经上了马车,庄总管在马车外躬身道:“六爷,您有事吩咐?”
“你上来说话。”
庄总管目光一闪,心想六爷这是要交代要紧事,只见车夫掀开了帘子,于是他赶紧上了车。
秦沐靠着深蓝色潞绸垫子,手中把玩着狮纹短剑,缓缓睁开眼睛,看庄总管一眼,“昨日秦琅与廖新华去登山如何?”
虽说大老爷逝世后,京城秦家的宗子是二老爷,可六爷接了狮纹剑,六爷一言一行更能决定秦家何去何从。庄总管不知六爷为何问起此事,却知老夫人不喜与廖家结亲,于是回道:“大少爷身边的小厮说大少爷心情很好,今日还约了廖大公子一起去会友。”
秦沐冷淡道:“既如此,那就让秦琅如愿罢。你想办法给二老爷、二夫人透个口风,说今日皇上召见,问我秦家可是要与廖家结亲,皇后娘娘也问了淑妃,还说我要什么样的女子,他都可以为我指婚。”
如若二哥、二嫂知道皇上过问了,还一心要和金陵廖家结亲,那不是鬼迷了心窍,便是暗藏野心了。既如此,二哥是秦家儿郎,必要时也得要为秦家牺牲的。
庄大总管听了,心头一紧,忙道:“六爷,我知道了,定会办妥当了。”
秦沐打发他下车,然后叫许成上车来,递了手中的雕牡丹福字的红木盒子给他。许成接到手中一看是红木的,心中一惊,“六爷,这?”
秦沐淡道:“看盒子底下。”
许成将盒子翻过来看,见到“洛府”二字,眼眸定住了,“六爷,你是怀疑洛大人的管事烧的是同样的红木盒子?”
秦沐说:“是谁看到了那管事烧的盒子,你拿了这个盒子给他看看是不是一模一样的。”
许成点头,“是隐二,我这就去找他。”
许成下了马车,秦沐便吩咐车夫去大理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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