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修磊笑着抬手请秦沐不必多礼,说道:“听闻父皇令表弟协同六叔公与锦衣卫审理简景真、杨理一案,还望表弟秉公办事,不可姑息。”
说着,赵修磊还朝赵修渊、赵修宇扫了一眼,唯独没把赵修逸当回事。
赵修渊面色微沉,赵修宇面带微笑,赵修逸犹如神游天外,面色木然。
秦沐面色平静道:“臣定当依法秉公办事,秉承皇恩浩荡,绝不徇私偏袒,不负皇上与殿下所托。”
安远峰不动声色听秦沐与赵修磊说了话,这时才开口说皇上传四位皇子觐见。
四位皇子便往书房里走去。安远峰见秦沐微垂眸不动声色,除了二皇子与三皇子瞧了秦沐一眼,大皇子与四皇子都并不理会,这才道:“秦大人走好,咱家还要回去伺候皇上,就不远送了。”
然后安远峰指了个不远处的太监送秦沐出宫。那年轻的太监名唤小起子,应诺跑了过来,领着秦沐往外走。路上见周围没有人影,便低声道:“皇后娘娘问了淑妃,金陵廖家是否要和京城秦家结亲。”
秦沐听了,不动声色,走出了乾清宫。站在汉白玉台基上,寒风瑟瑟,但天气晴朗,万里灰白。
虽说明面上简景真是二皇子的人,可三皇子原本是不想动他的,若不是洛清棠要捅出来,三皇子是否要动简景真也未可知。洛清棠没道理要动简景真,应该要动的是杨理,却牵扯出了简景真。这件事肯定与洛清棠之父洛康有关。
许成守在宫门外,见秦六爷出来,忙将斗篷披在他身上,“六爷,那个案子你就这样接下来了?”
秦沐淡道:“无妨。”
赵峻煊不过想试探秦家的底细罢了。他既被誉为天子近臣,自是要尽心尽力为皇上分忧的。
“可查出了洛知府为何派那管事与婆子回府?”
秦沐不信那管事与婆子特意回一趟洛府只是为了要几个护院与婆子去保定护送有孕的洛二夫人,且洛老太爷之前还派了身边的幕僚章斗信去了保定。
许成回道:“回京的路上那管事烧了一个红木盒子。”
“好好的红木盒子,为何烧了,想必里头曾经装过什么要紧的东西。”
说着,秦沐上了马车,然后吩咐去北镇抚司。
诏狱墙壁厚实而冰冷,门窗用铁条加固,四周被严密封锁。狱卒提着一盏松油灯,在前面领路,锦衣卫指挥佥事沈千明跟在秦沐身侧,说:“六爷,我把人从牢房里提到堂上你问话?”
秦沐说道:“我去看一眼杨理即可,提审还是得要等王爷一起。”
牢房狭小而阴暗,通风极差,空气中弥漫着潮湿和腐朽的气息。杨理在牢内蜷缩成一团,听到脚步声靠近,抬起头来,露出一张苍白惊恐的脸。
秦沐看了沈千明一眼,他便会意,让狱卒把灯给了许成,然后他们二人离得远远的,好让秦沐与杨理说话。
秦沐已脱了官服,穿着深蓝色素面直裰,杨理没见过他,在他俊朗而冷淡的面上打量了一眼,哑着声问道:“你是谁?”
秦沐微微一笑,“原来杨大人没见过我,我倒是见过你的,你那时跟在怀远侯爷身后进了会福楼,想来已经有三四年了吧。”
他当时不过是好奇怀远侯爷曾茂祥要见谁,这才吩咐了手下人去探查,自然便知道杨理与曾茂祥进了同一个雅阁。曾茂祥是三皇子的人,那杨理又怎会与二皇子的人简景真牵扯到一块去了?呵,三皇子还真是不简单呀。
杨理闻言,耷拉的眼皮不由一睁,又问:“你是谁?”忽想到刚才一个狱卒特意过来与他说皇上令大理寺少卿秦沐协同北安王爷、锦衣卫审理他与简景真的案子,不由再打量一眼牢门外的那人如玉的俊容,脱口道:“你是秦沐?”
秦沐说:“看来已经有人跟你通风报信了。侵占民田,恃强凌弱,强夺民女,贪污渎职,蒙蔽朝廷,杨大人可想好了辩词?”
杨理盯着秦沐看了一会儿,忽使劲站起身来,走到牢门前双手抓住铁栏,“秦大人,我在保定任职,对家眷所作所为毫不知情。”
秦沐冷淡道:“身为朝廷命官,杨大人更应齐家立内、严教立德。”
杨理看着秦沐,眸中透着期盼之色,“秦大人教训的是,卑职家教不严,内治失察,实在不该,卑职定当痛改前非,还请秦大人助我。”
闻言,秦沐便知杨理这是把他当成曾茂祥或是三皇子的人了,淡淡一笑,“杨大人,我刚从乾清宫御书房出来,有一事十分困惑。”
杨理忙道:“秦大人请说,卑职定当知无不言。”
秦沐眸色深沉,盯着杨理看,低声问道:“那个红木盒子里装的什么?”
只见杨理面色顿时一片惨白,双手猛地松开铁栏,门栓和锁链“哐啷”响了几声。他往后退了两步,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事眸色惊恐地看着秦沐。
一旁的许成见状,看了秦沐一眼,心想六爷问话之前故意提了一嘴刚从乾清宫出来,那杨理就吓成这个样了。
秦沐眸色一凝,“杨大人,可是身体不适?你回答了这个问题,我便叫狱官请了大夫来给你看看。”
杨理颤着声音道:“皇……皇上知道了?”
秦沐说:“皇上说此案关系重大,事关民心,命我彻查,以免影响朝廷声誉,我承蒙皇恩浩荡,自要核查清楚,以解陛下之忧。杨大人,可有什么跟我说的?”
杨理猛摇头道:“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不关我的事。”然后瘫倒在地上,爬到角落里,又蜷缩成了一团,喃喃低语,“完了,完了……”
秦沐冷冷看他一眼,转身往外走。沈千明见他出来,忙示意狱卒去接了许成手中的松油灯,在前头领路。
出了牢狱,秦沐站在院子里,清冷的寒风吹散暗牢里的浊气。他对身旁的沈千明说:“杨理比简景真重要多了。”
那赵峻煊呢,觉得哪个重要?梁太全参奏户部尚书、内阁次辅,宣明帝都没找简景真问句话,便大动干戈,直接命锦衣卫查抄,是为储君铺路吗?如若如此,那宣明帝属意三皇子?
简景真无论是哪个皇子的人,死了便死了,重要的是杨理知道洛家烧掉的那个红木盒子里装着什么东西。
沈千明看了秦沐一眼,回道:“我知道了六爷,我会把人看紧了。”
秦沐微颔首,往外走去。车夫樊刚见他出来,忙从车头下来,等他靠近了,低声道:“六爷,桑先生那边来的消息,他在安平酒楼。”
秦沐边上马车,边道:“那就过去吧。”同时示意许成也跟进来。
马车里,秦沐与许成说道:“杨理明面上犯的事,也许不过是抄家流放,可那个红木盒子却能要了他的命,这里头装的东西只怕干系颇大。”
许成回想杨理十分惧怕的样子,点了点头,“六爷,我知道了,定要查明了毕竟是什么东西。”
秦沐却是微微一笑,“其实知道的人离我们不远,只是不知洛三小姐是否愿意告知。”
许成便说:“六爷你救了洛老太爷与洛三小姐,还帮了洛三小姐不少忙,她应当愿意才对。”
秦沐又是一笑,并不言语,心想能让杨理怕成那样的东西,只怕兹事体大,洛三小姐未必愿意坦诚相告。
挂着云纹羊角琉璃灯的青帷马车停在会平酒楼门前,秦沐披着灰鼠皮斗篷下了车,走进酒楼,之后径直往后院走去。
桑保元在后院厢房内等着,见秦六爷进来,忙起身躬身行礼,“六爷。”
“坐下说话。”
秦沐边说,边解开斗篷递给许成。许成接了斗篷,退出厢房在外头守着。
“见过洛三小姐了?”
桑保元应是,然后说道:“六爷,洛三小姐这一次提及了去宛平秦家被长房的梁二夫人说她的姿色可当皇子妃,见到老夫人似是不喜,又说城门前遇上了四皇子与宁安公主的车驾,她昨晚便做了个噩梦。六爷,我看洛三小姐是想托我将这个梦告知与你听”
秦沐一怔,摸着狮纹玉佩的手一顿,“哦,说说看是什么梦?”
桑保元便将洛清棠讲述与他的那个噩梦如实地转述与秦沐。秦沐听了,眉目微凝,过了一会儿,嘴角微勾道:“真做了个梦?她倒是敏锐,知道梁二夫人那句话并不简单。你告诉她了?”
桑保元点头说:“即便我不说,洛三小姐想必也会去问林老夫人。”
秦沐垂眸道:“只是她未料想到竟是这样的原由。桑先生对洛三小姐这个梦有何想法?”
说着,秦沐抬眸朝桑保元看去。
桑保元虽已经见识秦沐那双看似温和、实则凌厉眼眸多年,仍难以直视,垂下眸来回话道:“老夫左思右想,洛三小姐似是借梦警示,又似是借梦问询梁二夫人皇子妃一说有何隐晦之意,可我实在猜不透洛三小姐是何警示。秦家,还是洛家?可我看洛三小姐颇为平静,不似山雨欲来之兆。”
秦沐闻言并不说话,眸光透过窗棂看着院子里那棵裸露枝条的槐树。寒冬灰色下,灰褐色的树皮布满了深深的裂纹,古朴沧桑,可光秃而苍劲,枝干粗壮、遒劲,坚韧及静谧之美。
“洛三小姐颇为平静,那说的便不是洛家。”
桑保元听了,顿时一惊,心想不是洛家,那便是秦家,忙道:“洛三小姐一个闺中女子,怎会知道秦家的事?即使是洛老太爷与林老夫人知道的也不多,也无法与洛三小姐说多少。”
秦沐微微一笑,“桑先生似乎忘了她瞒着长辈,叫你去找御史参奏简景真与杨理。”
桑保元呆住了,哑口无言。过了一会儿,他面带迷茫道:“难道洛三小姐的梦并非托词,而是真的做了梦?”
梦?秦沐眸色一凝,置于扶手的手紧了紧。人人都会做梦,虽说昼想夜梦,但有些梦境确实诡异。既然他会做那样的梦,洛三小姐自然也会做那样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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