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欢今日起了个大早,不过卯正时分,天初和天心两个丫头便端着水进了桑榆堂的厢房。
伺候好姑娘洗漱后,天心笑盈盈道,
“今日一早便听得廊榭下有喜鹊啁啾,定是有什么喜事发生。”
文欢已然定亲一事虽为大肆宣扬,但作为贴身丫鬟的天初与天心二人对此还是略有所闻的。
二人只知这未来姑爷学识过人,年纪轻轻便已连中双元,并不似京中那些世家子弟,靠着家族封荫等得荫袭官爵。
且自家姑娘一日一趟的往那边跑,故而二人也隐约知晓一些。
闻言文欢的嘴角也不自觉上扬了几分。
是也,待他金榜题名时,便是自己彻底自由的日子,这段时日更要好好督促他静心读书,万不可因各类杂事扰乱了心神。
但这个笑容放在其他人眼中,便成了她心悦未来夫婿的“证据”。
天心低头无声的笑着,连天初都罕见的露出一丝笑意。
早食后,文欢派去打听放榜消息的小厮气喘吁吁地从外面进来。
小厮接过天心递过来的水一饮而尽,
“崔公子一甲第一名,竟是此次的会元!”
他的脸庞因激动而变得红润,嗓音也有些嘶哑。
崔九堂此番能考上是在文欢的意料范围内,毕竟上一世时,侯爷夫妇二人前去“揭发”崔九堂骗婚行径后,皇上可是好一番惋惜,更是将他的文章留在了别苑的书房内以供品读。
她被软禁在别苑中时,为讨皇上欢心,遂日日读书习字,后来曾偶然间看过他的文章,全篇字迹工整清晰,铁画银钩,恰如其人,且文采斐然,读之满口留香。
恰逢此时,侯夫人来了桑榆堂,进门刚好便听到小厮在与文欢报喜,她便也欢欢喜喜踏进厢房打趣道。
“这崔公子果真是人中骐骥,我家宝儿的眼光果然过人。”
文欢闻言嗔怒道,“母亲莫要再打趣我了。”
侯夫人只当女儿是害羞了,不由得失笑,随即又正色道,“毕竟你已与崔公子定亲,他此番高中,咱们得派人去恭贺一番,如此方才不失了体面。”
文欢心下也欢喜,崔九堂会试顺利,这两日恐还有得忙,怕是没空温习,刚好可以好好犒劳自己一番,不必日日点卯般准时去梧桐巷监督他课业。
思及此,她将恭贺送礼一事交由母亲打理,自己则带着两个丫鬟出了门。
侯府马车将文欢送于京城最大的首饰铺子—琳琅斋前,文欢摩拳擦掌,准备好好给自己挑一套头面,奖励自己一番。
毕竟这近一个月,她日日跟着崔九堂,不是替他熬煮药膳,就是替他研磨铺纸,日日见他板着一张脸,心中很是憋屈。
刚由掌柜的迎着上了二楼,文欢便见家中一个眼熟的小厮冲了进来。
小厮也不敢大声呼喝,只是悄悄凑在天初耳边说了几句话。
听完小厮说的话后,天初眉头紧紧皱了起来,文欢见状便知应当有什么事情发生,招手示意天初过来回话。
“崔公子家中被人围住了,听说还有人欲对公子动手。”
文欢闻言有些吃惊,上一世她从不关心崔九堂在京中如何,自然也不知道在他会试结束后还有这等事情发生。
她立刻招呼小厮迅速回府,叫些护卫与她一同赶往梧桐巷。
刚到了崔九堂家附近,便见得人群拥挤,小小的梧桐巷内此时挤满了人,护卫连忙站在两侧替她开道。
待进了院子,文欢不仅有些傻眼。
院中人群攒动,小院内种植的翠竹被挤的七零八落,牡丹花茎更是被踩在众人脚下。
文欢听得有人怒斥,“哥儿此番不过是中了会元,就忘了自己姓甚名谁,若不是当年我等接济你与你母亲,你哪能有今日?再者说,你表妹自小诗书礼乐皆通,如何就配不上你?”
文欢又站在一旁听了半晌,终于明白了个大概。
这些人都是崔氏的族人,与崔九堂原先出自一脉,但不知为何,崔九堂自请将自己移出了族谱,现如今他连中了双元,成了香饽饽,这些族人便想将他的名字再加入族谱内,但是被崔九堂拒绝了。
这些人不死心,想要将族中一名女子说给崔九堂,但是又遭到了拒绝,这个族老觉得面子上挂不住,恼羞成怒了。
文欢觉得这些人的脸皮当真比护城的城墙还厚,前些年崔九堂在河西时,连一件合体的长袍都不曾有,现如今才略微显迹,这群人便如苍蝇一般嗡嗡赶来了。
崔九堂此时背对着院门站在镂空石桌旁,瓜棱柱凳上坐了一位老者,已是庞眉皓发,手中支着一拐龙头拐杖,一脸怒气瞪着面前的少年。
而那位自称是崔九堂表妹的女子站在海棠树下,扯着一块藕荷色绣花帕子假惺惺地按压着眼角,似是受了多大的委屈一般。
文欢见那女子立在崔九堂身侧一幅假惺惺的模样,加之院中肉眼可见的被糟蹋的七零八碎的花草,冒出一股无名怒火来。
她登时便发作起来,伸手拿起摆放在窗台上的土陶双耳罐狠狠砸在地上。
清脆的瓷器碎裂声带走了小院内所有的喧闹,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看了过来,好在今日文欢带了一顶帷帽,故而并不畏惧众人眼光,昂头怒喝道。
“我看谁敢当着我的面抢我的未来夫君?”
随着这句话,小院内更是针落可闻。
崔九堂也面色一怔,但很快又恢复如常。
那名老者此时也反应了过来,但见文欢通身气派不似寻常人家,加之身边有护卫守着,便压着自己的脾气耐心问道,
“你是哪家小姐,老夫敢问你二人何事定了亲事?我怎从未听崔秦氏提过?”
文欢在帷帽中暗暗翻了个白眼,在她面前还想用倚老卖老这一招,她可不吃这一套,随即呛声道。
“你又是何人?凭什么要告诉你?”
老者气的吹胡子瞪眼,握着拐杖的手青筋四起,周围其他的崔家人也都纷纷怒视着她。
护卫见状迅速将文欢围在中间,齐刷刷握住腰间剑柄,好似只要有人敢上前他们定会劈了那人一般。
周围人都被唬了一瞬,气氛霎时剑拔弩张起来。
那假惺惺的女子不知是真被吓到了还是装的,软软地朝着崔九堂身上倒了过去,崔九堂面露嫌恶,一个闪身便躲开了那女子的靠近,害的那女子险些跌倒,不由得面红耳赤。
文欢见状噗嗤一笑,随即上前一步挽住崔九堂的胳膊。
崔九堂的身体瞬间僵住,如同被施了定身诀一般。
文欢故作亲昵将头靠在崔九堂肩上,挑衅般地看向那女子。
“在我们京城,抢别人夫君的勾当是要被送进衙门的,你可得好好掂量掂量。”
那女子似乎还是不死心,娇滴滴看向崔九堂道,“表哥,这人当真是你的未来娘子吗?为何以帷帽掩面,莫不是长得太丑,怕惊了旁人?”
文欢闻言怒了,伸手便想揭开自己的帷帽,却被崔九堂一把按住。
崔九堂一手搂过文欢的腰,一面疾言厉色,“吾妻之貌,尔等也配瞻观?”
天初刚刚才挤进来,刚欲上前开战,听到了自家未来姑爷这句话后,心下默默为他竖了一个大拇指,只静静站在二人身侧。
院中众人纷纷变了脸色,那老者气的脑袋冒烟,额角隐隐见青筋暴起,僵持了一瞬后便狠狠将拐杖砸向地面,一挥衣决,带着众人向外走去。
院内很快清净了下来,文欢长松了一口气,崔九堂好似被针扎了一般,急忙松开搂住文欢腰间的手,神情极其不自然。
“今日之事,多谢你相助。”
文欢摆摆手,不甚在意,但又好奇追问道,“你为何会自请移出族谱?你不是本就姓崔吗?”
崔九堂难得对她说话没有语气厌烦,他轻描淡写的解释道,“我父亲过世后,他们夺走了地契与遗产,又将我与母亲赶出老宅,故而我自请移出族谱。”
文欢没想到他还有这样一番故事,随即安慰道,“那是他们狗眼看人低,你这样是对的,可不能与这种人再沾上什么关系了。”
崔九堂心中闪过一些微妙的情绪,上一世的文欢处处遮掩他二人定亲的消息,就连身边的丫鬟也都不曾告诉。
这一世不知为何,她竟主动承认自己是她未来的夫婿...此时更是难得劝慰起他来,就好似还在临河村的光景一般。
这样想着,他看向文欢的眼神也变得柔和了几分。
文欢思量了一番,随即又开口道,
“不过你如今方才中了会元,为时还过早,切莫骄躁。待到你殿试后,成了状元或探花郎,那时世间好女子还不是任由你挑选?到时候说不定连公主都娶得,岂不更能气歪那老头的鼻子,哈哈哈,想想都痛快至极。”
崔九堂闻言一窒,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地低头看向她,眼神也变得晦涩难辨。
随即自嘲般地冷笑了一下,扭头便进了屋子。
文欢不知他这无名火又是从何而起,只莫名其妙地问天初,“我这句话有什么不对吗?”
天初几度欲言又止,她实在不知道小姐是真心所想,还是故意将此话说予崔公子听。
小姐还是,心思过于单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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