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已归家,但文欢依旧被今日所发生之事气的不轻。
京城乃是天子脚下,诚王竟然敢当街就抢人,自己多少还算是官宦人家的女儿,若是换成平民百姓,此时怕是早已被强行掳至诚王府中了。
想到这里,文欢突然想起一事。
上一世自己进宫后不久,便听得小宫女们说了一件奇事。
诚王殿下名下有一处产业,位于京城西郊,那片地皮旁有一座荒山,数年来寸草不生。
诚王手下一个管家嫌那荒山占着地方影响了收成,找了些人欲将那荒山夷为平地,好开拓出更多耕地给佃户种植。
谁承想,刚开始挖掘了几日,竟然在那山中掘出了金矿石,管家连夜带人过去查看,发现那金矿质地纯净,且含金量极高,管家不敢隐瞒,忙将此事报给了诚王。
诚王后院有一通房,是那管家的妹妹。
那管家偷偷藏了一部分提炼好的金子,分了一些给自己妹妹。
谁知那姨娘性子张狂,拿着一大块金角子便出了门买首饰。掌柜的没见过这种金子,怀疑真假,那蠢人竟当场将此事捅漏了出来。
诚王气急了,当晚便一剑将那管家与姨娘刺死了。
但此时京郊挖出来一座金山的事情已然瞒不住,全城哗然,诚王忍痛将事情禀报给皇上。
皇上虽气他开始时隐瞒不报,但诚王只说是管家自己偷偷挖掘的,他从头到尾也被蒙在鼓中。
皇上知道这话定然不真,但也懒得再计较,于是功过相抵,没有他的治罪,只是将那座金矿山所带来的收益皆充入国库。
文欢想到这里脑中豁然开朗,轻轻拍了几下自己的脑袋。
怎么此时才想起这等事情。
她与诚王此刻已然算是闹翻了,若再去找他买地,恐被他察觉到异常。
于是她思虑了半晌,心中顿生一计。
文欢近日总是被梦魇惊醒,日渐消瘦,茶饭不思,两个丫鬟都很着急。
文欢告诉二人,自己近日总是做一个梦,梦中有一老神仙告诉她,她上一世手中沾了太多血,这一世是来还债的。
想要彻底还清,还需要她在京城以西最高的地方盖上一座土地庙,供奉七七四十九日,方可缓解。
但是京城西郊只有一处山脉,便是那诚王名下产业,如此她便不好出面了。
两个丫鬟都知道自家姑娘近日当街被诚王拦下之事,闻此便也皱着眉头苦苦思虑。
忽然间,天心猛然一拍大腿。
“我突然想起来,我兄长在京中做些果木苗的生意,请他出面不就好了吗?”
文欢等的就是这句话,她面上惊喜万分,忙夸赞她思虑周全,脑袋灵活,又从自己的私库中取了些银票交给天心。
天心拍拍胸脯表示,此事全然交由她处理,让姑娘只管放心。
第二日,天心的哥哥便与那诚王府管家搭上了线,带着银票去了诚王府。
当晚,天心苦着一张脸,局促不安地前来回话。
“姑娘,我,我对不住姑娘,竟将事情办砸了。”
文欢心中咯噔一下,忙问是怎么回事。
天心回道,她兄长带着足够的银两去见了那诚王府管家。
谁知刚表明来意,那管家却瘙着脑袋,说是前些日子已经将那一整片地全部卖了出去。
天心兄长知道这件事情是侯府那位小主子委托的,心也顿时凉了大半,又不死心追问是谁买的,可否介绍一番。
管家摇摇头,只说是一男子,但并未表明身份。
他随即又有些疑惑,说那不过是一片荒山,多年无人问津,怎么最近一个两个都来找他买这个地方。
天心兄长连忙解释,说自己是做果木苗生意的,想在京城附近盘下一处地方种植果木来售卖。
还说若是管家以后需要买些树木苗圃等,都可以找他。
如此方才打消了那管家的疑惑。
文欢听完后也抿唇沉思。
这荒山并无什么吸引人的地方,那人忽然间买下这块地,又神神秘秘不肯透露身份,难不成也是与自己一样,是重活了一世的人吗?
思及此,她心下焦虑更甚,那人不知是敌是友,也不知可会对自己有什么影响。
她一夜翻来覆去不曾入眠,早上醒来时眼底下两片青影,吓坏了两个丫头。
天心自责不已,若不是她将事情办砸了,姑娘也不会梦魇如此严重。
文欢看她一早上眼泪汪汪,心下有些愧疚,不住地暗骂那手快的人,提前抢下了这泼天富贵。
然后温柔的安慰着天心,还将自己往日最爱吃的青玉白方糕都给了她。
梧桐巷内,提前买下金矿山的始作俑者正在案前埋头苦读,此时鼻子忽然发痒,连续打了好几个喷嚏。
他有些疑惑,近日春和景明,石暖苔生,怎么竟无端打起喷嚏来。
咚咚咚,此时院外骤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崔母忙从房内走出,披着一件新做的湖绿色盘锦褂子前去开门。
院外站着一位穿着鸦青缂丝腾云长袍的中年男子,身边还跟着两名仆从打扮的人。
崔母忙将人迎了进来,崔九堂听得动静后也置笔前来查看。
见来人竟是多日未见的帝师崔旷后,他忙上前行了一个晚辈礼。
崔旷伸手抬起他的胳膊,示意他起身。他轻轻抚了抚下巴上的短须,好奇地打量着这小院。
小院虽不大,但正值春日,院内郁郁葱葱,青石板小径穿过一溜翠竹,两侧野花丛生,院子正中还种了一颗海棠树。此时日光斑驳透过树荫,花香四溢,令人身心舒畅。
他不由得心情大好,近日在朝堂上受到的压力此时都消散开来。
崔旷提议与崔九堂共饮一杯清茶,崔九堂虽不知今日他突然大驾光临有何用意,但依旧恭敬有礼将崔旷引入室内。
崔母带着两名小厮下去休息。
崔旷见桌案上铺着一幅刚写的字,纸上墨迹未干,于是拿起那篇文章细细看了起来。
这是一篇关于民生民计的文章,文中关于“衣食充足方知荣辱”的观点一下便吸引了崔旷的注意力。
他站在那处读了一遍后又读了一遍,笑着抚须笑道。
“崔小公子年纪如此轻,便已将民生之本看得如此透彻,实为不易。这问题最近也着实困扰着我,你这篇文章倒是犹如醍醐灌顶。”
崔九堂连忙谦让,表示自己不过是随便写些心中所想,顽劣之词,难登大雅之堂,怕叫人笑话了。
崔旷此时才想起今日前来的目的。
一则是崔九堂那日救了他们一家三口,今日再来特表感谢,二来,听说了崔九堂连中了双元的消息,顺带前来恭贺。
说罢,便招呼小厮将所携带的螺钿镶嵌木匣拿了过来。
崔九堂执意不肯收下,只说那日救人不过顺手而为,且会试那日若不是崔府替他将东西备的齐全又舒适,也不一定能得中会元。
崔旷随即故作嗔怒,问道,
“那你便也不愿接受我作为你的老师了?”
崔九堂闻言神情惊愕,一瞬不瞬地盯着崔旷。
见他终于露出了些少年人才有的神色后,崔旷大笑。
那日他救了他们一家三口时,他的心中就已经有了这种想法。
这年轻人为人聪慧、反应也快,又不卑不亢,更重要的是,他也姓崔。
崔旷想到自己家中二房三房的那几位,不由得摇头叹息。
曾经的五姓七望之首,现如今已然衰落到如此地步,整个崔家这次参加会试者六名,得中者不过一人,且还在榜末。
这个崔九堂乡试、会试皆是第一名,自己也看过他的文章,实在是叫人拍案叫绝,于是更起了爱才之心。
崔九堂闻言内心惊喜异常,他本只想着拼一把,给自己博个保命符,这样倘若命运仍旧像梦中一般发展,灾祸避无可避,届时若能得到崔旷的一句求情,也不算枉他拼死救下几人。
但是没想到的是崔旷竟愿意收自己为学生,这实在是意外之喜了。
随即他整了整自己的衣冠,向着崔旷的方向恭恭敬敬行了个叩首之礼。
“愿意,自然是愿意,能做您的学生,是我此生的荣幸。只是今日有些慌忙,未曾来得及备下束脩礼,待学生备好后亲自去您府上赠束脩礼。”
待到崔旷都已经离去了,崔九堂仍旧没从刚刚的惊喜中缓过来。
崔旷乃是当朝帝师,当今皇帝还在东宫做太子时,便是他日日在一旁陪伴教导,他与当今圣上的情谊更是非同一般。
如今圣上与皇后娘娘的嫡子不过**岁,也是由崔旷教导着。
自己能成为他的学生,相当于半只脚已然踏进了朝廷之中。
崔九堂即便再冷静克制,此刻不过也就是个十几岁的少年,遇到这种事情实在克制不住内心的激动。
他深呼吸,拿起笔洋洋洒洒写下好几篇字,心中的那份躁动方才平息。
崔母见今日来拜访的那位大人物走后,自己那冷静自持的儿子径直冲到市集上,买了许多东西回来,还一会傻笑一会抿唇深思,心下也顿觉好笑。
这又买芹菜肉干,又买莲子红豆的,到底是做什么?
崔母一边疑惑,一边打开崔旷今日带来的螺钿镶嵌木匣,只看了一眼后顿时被惊到了。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