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了晚风几分钟，李北才觉清醒些。他走向那人，问。
“有烟吗？”
那人点点头，掏出随身烟盒，掀开，双手恭敬捧出。李北看他郑重的样子，笑了笑。双指夹过烟问。
“有打火机吗？”
“有。”
那人从容不迫掏出打火机，整个人也没那么紧张，李北突然凑近，嘴中叼烟，含糊不清道。
“帮个忙？”
打火机打几次，弹出清脆的响声。火苗一闪。
橙红光晕间。叼着烟的人，长睫低垂，神情温柔虔诚，如不可亵渎的神明。呼吸浅淡洒在手背间，是一场细密春雨。
烟灰扑簌落下。
李北深吸一口烟。端详着那人。
很幼态的脸，五官线条柔和，哪里都圆圆的。浅色发丝及耳，如爆开的蒲公英，蓬松茂密。身形修长，比李北高大半个头。
微微仰头，李北瞥见什么，望向他好奇问。
“你很冷吗？”
“不冷…”
那人张嘴答，李北问什么他答什么。
“耳朵都冻红了呢。”李北笑眯眯，声音如同一只小钩子，勾下所有伪装。
“啊……”
那人偏过头，遮掩着什么。李北垂下眸子，不再说话，他静静吸着烟。烟灰扑簌，飘散于空中。
一支烟燃尽，二人什么话也没说。
李北扫视一圈，目光又锁定在角落。指尖揉灭烟，道。
“走了，下次再见。”
“…再见。”
他往反方向快速走去。不多时，身后传来脚步声。
“请稍等一下…”
李北转身，就被人撞了满怀。他向后趔跄几步，那人伸出手揽过李北，抱住。方觉失礼，松开搭在背上的手。
“你好像，走错方向了……”
又低头，很小声道。“对不起。”
他低垂着头。满脸诚恳。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永远像一只等待着驯服的大型犬。这也是李北前世觉得殷南明这个人看起来很好说话的原因，所以总是招惹他。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
“道歉也太没诚意呢。”
“我该怎么做…”
“你不怕我对你做什么哎？”
李北歪头，不经意地问。
好像在那人这里，李北就是第一顺位的好人。
那人眼睛发亮，羞涩挤出一个笑。
“我觉得…你不会……”
“啊，是吗？”每字每句，故意压低声音。李北慢慢逼近他，直至将人困在监控死角。
“我还要谢谢你，告诉我正确方向呢。”
语气温软，要人骨头麻酥酥。
那人脸色飞红，他两手垂下，不自觉将头埋得更低。李北伸出手，脸不红心不跳。指尖灵巧，替那人整理凌乱衣领。语气很绅士地道。
“希望我们下次再见呢。”
那人眨眨眼，又很快移开目光。
“再见。”
重返包厢，季林杨正打牌。李北顺势坐他旁边，开启手机过关卡。
“老大，回来啦？”
李北习惯拿一根烟，点燃。
“刚才去哪了，怎么这么长时间。”
“遇到一只小狗，很可爱呢。”
他单手托腮，嘴角微弯叼着烟。看人打出同花顺。
“啊，你不是怕狗吗？”季林杨赢了牌，正敲手机，狐疑抬头。
李北耸肩。“还行吧。”
季林杨发完信息，合上手机，眼眸明灭，赌气般又喝一杯酒，喃喃道。
“又不回我信息。”李北没往下问。估计哪位佳丽又让季大少魂牵梦萦了。
季林杨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牌局重新开始，打出一张K。
“哎，老大，你知道刚才坐咱们对面的是谁吗？”李北正打消消乐，侧耳倾听。
“谁啊。”
“殷南明，好像是林家刚认回来的私…”
“嗯呢。”
李北打断，语气中听起来毫不关心。指尖划过屏幕，一连串大量消除的音效响起。
“林杨，我不太想聊不相干的人。”手机屏光荧荧，映出一张笑脸。季林杨知他性子，没继续说，转移话题聊牌局新得的八卦。
李北低头，一搭没一搭与季林杨聊天。手中继续划来划去。处理完新关卡，抬头观看。牌局激烈，正际白热化。好几个人都输牌，场上最后仅剩二人。
季林杨懒懒扫视一圈，指尖理牌，打出一张梅花三。对面明显松口气，出了方块四。
季林杨无所谓地推出所有筹码。
对面大喜若狂，一揽赌桌堆起的筹码山。
“林茂，你牌技真好。”
季林杨简单地夸赞，特意在好字上加重音节，脸上明明笑着，笑意却未直达眼底。
李北看了季林杨一眼，默不作声。
林茂命令其他人把钱装箱。对季林杨和李北谄媚地笑。
“我牌技不好，承蒙二位请教。”
季林杨笑笑，不说话。手肘轻戳李北，问。
“老大，不玩儿一把？”
李北叹口气，惋惜道。
“我不太会打牌呢。”
林茂方才赢了季林杨，本想见好就收，听出李北要玩牌，想了想再赢一局，自然是好事。不输二人脸面，自己也风光。于是道。
“不如怎样，来随机抽牌比大小？”
“好的呢。”李北柔柔地笑，他摩挲耳垂，看上去好像特别紧张。很快拿到一大袋筹码。
“再加点赌注，那才好玩。”
他转动手腕，快速摘下表带铜扣。仿古铜表连并圆形筹码，一齐堆在赌桌上。季林杨咬着唇，脸色愈来愈担忧，尝试伸手拦阻。
“老大……”
林茂看二人不同心，反倒助长他威风之气焰。他派人把刚赢的钱又换成筹码，外加自己的大部分钱，统共是几百万。
一副全新未拆的牌，明晃晃摆在赌桌中间。
“发牌人就让季哥来点吧，那样公平。”
李北点点头，温柔谢人。
“林茂，你这人太贴心呢。”
季林杨听到这句话，差点笑出声。他强装严肃，遥遥指人群外。
聚集的人们纷纷让出一条道。季林杨巡视一圈，出来的那几个人都不是他的选择。摆摆手，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
“我请殷少爷帮个忙。”
殷南明沉默着走过来，灯光映他半边脸明晃晃，浅色发丝更亮，眼睫下依稀有道疤。
李北方才与他碰过面，此时装不熟，温和道。
“季林杨，你可真会找人。”
季林杨耸肩，催人快点开始。
殷南明比刚才还要安静。他单手抓起牌，向众人展示一圈。接着拆牌，洗牌，摸牌，最后挑出九张牌。
九张牌背面靠上。整齐码在二人面前。
李北作了一个请的手势，指尖烟云缭绕。
林茂伸手，很快移走了三张牌。李北左挑右选，才勉强选中。
一声低沉又富有磁性的声音响彻。
“预备开牌。”
按照规矩，殷南明先掀开李北的第一张牌。手背青筋交错，骨节分明。
是一张方块五，林茂是桃花六。林茂脸上紧张的神色瞬间少了一半，李北还是那副温和的样子。
“我着急回家，剩下两张快点开吧，麻烦了呢，殷先生。”
李北单手扶脸，柔柔道。长睫扑簌，落下大片阴影。
殷南默不作声，手中加快了掀牌进度。
随着牌面公开，林茂脸色急速转白。
面前三张牌，红桃六，方块十，方块四。
而李北是方块五，黑桃J，红心K。
众人哗然，林茂大惊失色。
“这不可能…”
“赢了呢。”李北淡淡地道，没什么太大情绪。
季林杨对此习以为常。
“林茂，就当玩玩，都是朋友嘛。”
李北托腮，指尖不断轻敲脸颊。
“林杨输掉的钱呢，物归原主就行。”
那张温润脸，半边阴恻恻。一双眼冷冰冰，直勾勾盯着人。林茂只觉胆寒，莫名想起自己饲养的巨蟒盯着猎物，也是这般的眼神。
仿佛下一秒就会吞并所有。
“散了吧，在这挤着怪热的。”
季林杨开口，摆摆手。围观的人群纷纷散开。赌桌之下仅剩几个人。
李北：what他竟然帮我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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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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