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棒呢。”
听到那句话,殷南明瞳孔微微放大。他急忙转开视线,四周霎时全暗下来,仅有窗外的圆月。
看不清对方的脸,李北却觉得他在哭。
会是错觉吗,肯定是错觉吧。
殷南明这种人冷血冷清冷漠,前世他在,半个会议室都要遭殃,遭的是背后捅刀,好一点是家产尽散,最坏的是人命归西。
“真搞不懂这种人,看到什么就跟不要命似的往上扑,咬死了也不放,非得全吞下来才觉得是他的。”
李北耸肩,方才喝多几杯酒,醉意扑上脸面,整个人都有些懒懒的。他竖起耳朵,继续听季林杨讲死对头的八卦。
“什么。”
“那个外号金刚,高咱们一年级的宋学长,听说全被查封,人被打的没了半条命。”
“殷南明?”
李北言简意赅地问。
“是他,做人也太狠咯,怪不得现世报来世报都找上,不聊他了,晦气。”季林杨转而又赖身边人,指间绕着发丝,嘟嘟囔囔说着暧暧的酒语。
一盏长方形燃蜡横在二人中间。
“先生,实在是不好意思。全市都断电了,本店发电机出故障。”
李北从回忆脱身,他礼貌点点头。
“有说什么时候来电吗?”
“老板已经派人去买柴油,大概天亮之后。”
看来夜游越湾泡汤了。
“好,谢谢,麻烦你了呢。”
他回以温和的致谢,卡多刷了几遍。
“祝二位玩得尽兴。”
服务员轻手轻脚退出包厢,合上了门。
烛光昏暖,殷南明抬起头,那张脸并没有流泪。相反眼睛眯成两道弯线,头偏了一些角度,虚张声势地问。
“那可以给点奖励吗?”
李北沉默。
今生的殷南明,与前世完全不同。
李北先前所知的殷南明。冷冰自傲,沉默少语,对所有的一切都毫不关心。如凌晨的加冰美式里浮起的冰块,又寡淡又纯苦。
今生的殷南明,仿佛有了人的感情,也好像真的学会了怎么与人相处。
或许真的可以避免前世种种不甘与遗憾。
“对不起,是我太唐突了。”
殷南明神色慌乱,几乎是越说越小声,低到几乎听不见,一只手忽而拉过他小臂。
虽然二人身高差略大,但都是少年,体型相差不大。再加上殷南明也没真的想走,于是停了步,毫无声响。
“我有说过让你走吗?”李北单刀直入。
“我以为…你会很烦我。”
殷南明低垂着头,发丝挡住飘忽的眼神。
“没有。”李北想都没想直接回答,转而问他。
“你不要奖励了吗?”
哄十七岁的殷南明很容易。
“手给我。”
殷南明乖乖张开爪。
五指苍白,于焰火下又是一处景。白空有全月食,是指山间的圆痣。山峰为节,一枚星星从天上掉下。
烛火下,那枚钻石耳钉,静静地闪着细碎的光芒。
殷南明纹丝不动,只是盯着手心的耳钉。直到李北在他眼前咧开嘴。
“在想什么?”
“真的是给我的吗?”
他双手珍重捧着,声音颤抖。不知所措望向李北。
李北哑然。
今生是第一次见到殷南明这样。
“来得太忙,没有带好东西,希望你不要介意。”
周遭只剩咚咚的心跳声。
光逆向侧身。五官要够浓烈,黑发才会不沉不闷,相得益彰。
李北就是那样的人。
他双臂交叠,俯望远方的粼粼月海,如鹤观花。殷南明握紧手,那枚钻陷进掌纹间。
“我会好好保存的…”
月下的人转过脸看他。微微仰头,摆出一枚算准了百分百让人沦陷的笑容。
“你不是要回家嘛?”
又极其缓慢地,单边眨眼。
“下次要再见面呢。”
十七岁的殷南明哪里经受过这样的温柔乡,支支吾吾半天,才吐出几个字。
“其实,我没那么着急。”
“哦—”李北拉长声音,言语明显带着笑。
“那就再坐一会吧。”
“我们算是熟人吧?”
殷南明坐了很久,才开口问。
好像主动说做朋友的人才是他。
李北向来出尔反尔,故意想了半天,假意答。
“嗯…不算太熟悉,也不算太陌生。算是普通朋友。”
他手捏新烤蝴蝶酥,又咯吱吃起来。才短短半天,连一面之缘的时间都不作数。
一枚钻钉又不贵,能算什么啊。
手边又推来蜂蜜水与纯纸巾。
“谢谢,不来一块嘛?”
殷南明饮一杯茶,淡声道。
“我不爱吃甜的…”
“唔。”李北两颊边鼓成团。“太可惜了。”他擦净指尖,划开手机,打算请几天假,天亮之后再回家补觉。
天边渐渐浮出鱼肚,死鱼,很白。青紫红橙,色彩如摆盘精致的沙拉,味道实在不敢恭维。李北又多啃几块蝴蝶酥,等殷南明完全吃好。他才道。
“早安,祝你今…今天好运。”
殷南明扯松领带,回笑道。
“你也是。”
李北打个哈欠,脸上困顿,
“我要走喽,拜拜呢。”
“以后还会再见面吗?”
李北有些意外,随即又很快道。
“我们能碰见的机会应该很多呢。”
“但愿会。”
长廊度日,李北拐了几个弯,登上去往顶楼的电梯。
一百零八层天台上面人很少。
他戴着耳机与黑帽。晨风穿廊,天色与日影长渡,海面烧起彩霞,巨日当空,正缓慢地上升。三十岁未能看到的越湾升日,尽数在今天补全。
他穿过各种桌椅,打算再点一份甜品。
柜台上坐着一个女孩,注意到有人来了,抬起头。她约莫八岁,金发碧眼,白皮肤小雀斑,如俄罗斯套娃。整个人还没有柜台高。
“hello.”
李北对着套娃笑,她冷冰冰的。
“hi.”
他点了一杯咖啡,等待期间与女孩聊天。
“你的家人呢?”
女孩搅着手中的冰淇淋,脸上戒备森严。
“他们很忙,我在等人。”
“介意我坐这里吗?”
“随你便。”
李北得到她同意,坐在旁边。
二人全程用英文交流,时不时夹杂几句俄语,没想到越聊越相投。到最后女孩,不,Betty甚至给他起别名。
“sunrise.”
李北又点一份提拉米苏,以俄语问。
“为什么是这个?”
Betty的手指来回比划,像在写一首诗。
“North,因为你长得很像日出。”
小孩子总是有独特的浪漫,不同的想法。Betty不精中文,却明白南与北的意思。
提拉米苏送上桌,李北借口牙痛,整块端给她。Betty眼睛发光,挖起一大勺蛋糕。
“sunrise,you are beautiful.”
李北微笑。
“谢谢。”
外面人潮拥挤,渐渐愈发吵闹。李北看时间,已经是上午十点半,于是与betty道别。又嘱咐店员看好betty,必要时可以刷他的卡。
betty知道他要走。以蹩脚的中文,结结巴巴地说。
“再见,李北。”
李北笑弯了眼,回她温柔的以后见。
几经周转终于到家,整个身体扑进柔软的床铺,茶水清香蔓延。窗外大太阳投进屋内,展示柜上的标本仍旧崭新。
他终于对活着这件事有所实感。
刚才简直就像一场梦。
李北定个闹铃。他翻了个身,困意渐渐上涌。
希望醒来仍然是十七岁。
三十岁也没关系。
李北:[白眼]
殷南明:耶 和老婆是朋友了哎[让我康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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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普通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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