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可再次默然。
小扇眼眶瞬间泛红：“如果我早知道这些，我会更小心警惕！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知晓后……定然不愿再进妖城。”
“那我就不进啊。我要是早知道，就藏在森林里，等你把瑚珠带回来也可以。”
“不行，”宁可脱口而出。
小扇露出诧异目光。
他顿了顿，又温和一笑：“妖界很危险，我得时刻护你周全，不能让你离开视线。”
小扇缓了缓情绪，继续说道：“方才我听这些狼妖在聊树妖，说什么……献给领主圈禁我，逼我融魂，探探别族机密……或者将我炼成祭品、炼药、炼法器……”
他听着听着，眼神再次变得冷厉：“不自量力。”
“看来妖族都知道树灵会融魂啊，想必仙长也早就知道吧。”小扇自嘲一笑，她最开始，还以为他不知道呢。
宁可眼中流露出悲伤神色：“妖族都不愿暴露自己的秘密，却总想窥探别族的秘密。只有树妖才能融魂。越强大的树妖，越能准确追索秘密。所以很多妖族都想圈禁树妖。”
他捏着自己的手，努力让声音保持平静，继续说道：“还有许多妖族看中树妖的重生能力，用之炼药炼器。”
头越来越疼了，小扇沉默半晌，喃喃道：“仙长什么都知道，却什么都不说。还以为仙长放下谷中事务专程助我，原来仙长心思缜密，早有计划。”
她停顿了片刻，声音逐渐冷淡下来，盯着他说道：“你明知我进妖城危险，却不透底，让我跟在身边，是因为万一跟丢了琥珀，我仍然能用融魂，以最快的速度找到狐妖。”
昏暗森林里，大雨倾盆而下。宁可半跪在地，小扇曲腿而坐，两人四目相对，时间仿佛静止下来。她压下方才的惊惧错愕，冷静看着他，努力分辨他的一切反应细节。
宁可认真说道：“我会保护你。”
“但你不信任我。你为实现目的，选择了最省事的办法，就是不解释。”小扇忍着头疼缓缓道来，声音不大，却说得一针见血，“你打着自己的算筹，一路看我交心交底，利用我寻找线索，却又不信任我。我能这么理解吗？”
雨幕下的草地湿冷不已。头顶雨水虽被结界挡住，但凉意早已裹住她的全身。
宁可看着她欲言又止。半晌，他轻叹一声：“我只是不想让你知道，树妖还是这般境遇。”
小扇一怔。忍着身上阵阵寒意，她垂下眼眸问道：“仙长，若不是人人都夸你是大好人，我真会忍不住怀疑，我还能相信你的话吗？”
宁可怅然一笑，半分失落，半分温柔：“同一个人，有人说他温和善良，也有人说他狠戾凶煞。其实他没那些人想得那般好，也没那些人想得那般坏。小扇，一个人到底怎样，你得自己判断。”
小扇把头埋在膝盖上，一直都不说话。她一思考，额头就刺痛，不得不放空大脑。
宁可耐心等着。
树林逐渐暗淡，天色暗沉下来。
“去城里吗？”他终于出声问道。
“不知道，头疼。”小扇闷闷地说：“我能自己待着吗？”
“不能，”宁可将她打横抱起，站起身来，偏头对她说道：“你可以当我不存在。”
“怎么可能，你一个大活人在这。”小扇闭眼任他抱着。她实在头疼，以至于连说话都没多少力气。
宁可一身黑衣，脊背笔直挺立在雨中，周身结界泛着淡淡紫光，随着他动作变换，始终离身体寸许远，挡住了所有雨滴。他身材高大，怀里的姑娘顿显娇小。
“你很不舒服？”他低头问。
“嗯。”
“是不是得找一棵大树，让你躺在树根上？”
“你怎么知道？”小扇有些惊讶。
“你每次受伤生病都会这样。比起床榻，你更喜欢在树下打坐睡觉。因为你喜欢山林灵气，就算伤病，也总说自己调息一番就好，树灵会很快自愈。”宁可看了看怀里的她，身形一动，御风而起，在山林中迅捷移动。
小扇没睁眼，感觉到他的起起落落。耳旁起了风，吹散了她的发丝。
他低沉的声音在她耳旁缓缓响起：“你每次融魂后都会忘些小事，你说这是树灵融魂的代价。因为每融魂一次，山林就会留下树灵的一片记忆。你看到毛茸茸的妖兽就想摸，你总说没办法，你的手有自己的想法，管不住。”
“呃……我说过这些话吗？”
“你不记得了。”他答。
她沉默许久，又说：“我就知道。你以前见过我，我忘了，你又不好意思承认。”
宁可唇角微弯：“我想看看，你什么时候能想起来。”
“但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从化形到现在，每段经历里都没有你。”
宁可的手忽然蜷紧。他安静了片刻，又问道：“在南斗六司，你过得开心吗？”
“大体还是开心的……”小扇很想再回忆一遍过往，刚泛起念头，头就更加疼了，她只好放弃，“我只会对关系很好的仙子说这些，就算我忘了些小事，也不可能把身边好友忘得一干二净。仙长，你到底什么时候见过我？”
“很久很久以前。”
小扇忽然想起丹砾先生的话：“仙长，你以前结识过树妖？”
宁可再次蜷紧了手，半晌后答：“结识过。”
“你是不是……把我认错了……”就像丹砾先生那样，一开始也混淆了她和山娘子的气息。也许，她们之间真的很像吧……小扇想跟宁可解释清楚，但她此刻昏昏沉沉半醒半睡，说不了太多话。
宁可叹了口气，停下来将她放在地上。准确的说，是放在一棵大树的树根凹陷处。迷迷糊糊中，她依偎在树根的怀抱里，贴着粗糙的树皮，感觉山林灵气逐渐包裹在周围。
灵气沁入她的肌肤，抚摸她的额头，头疼渐渐缓解。她的呼吸平缓下来，不知不觉睡着了。
小扇知道自己又做梦了。
在一片茂密的树林里，周围视野有些模糊。林间有条被脚步踏出来的路，通往前方的高大崖壁，山崖上裂开了一道峡谷。
她一眼就认出，这是妖城入口。她抛着手里储物袋，边走边哼着小调。忽然，她察觉前方有异，赶紧躲进路旁草丛里。
小扇发现，梦里她的行动和想法竟完全不受意识控制，自己仿佛成了一个旁观者，只能看着梦里的她做着一切。
她透过草丛缝隙往外看，树林里正发生一场激烈的打斗。五个妖在围攻一名少年。地上有二十多具尸首，堆叠得像座小山似的，兵器散落了一地。
那少年浑身是血，满脸脏污，赤手空拳，但移动得极其迅捷。那些妖出手狠戾，却总是难以抓住他。而他们只要露出一丝破绽，少年便迅速扑上，直接扭断对方脖颈，一击毙命。
小扇看得心惊胆战，理智马上告诉她：赶快进城！不要多管闲事！她屏住呼吸，正欲离开，发现那少年周围的敌人，已只剩最后一个。
他半跪在地，气喘吁吁，摇摇欲倒。敌人骂骂咧咧抖开长鞭，再次劈了过去。
那少年要完了，她这么想。
小扇：你到底还有什么没说？
宁可：坦白一切计划会被她抓回天界，瞒住不说又被看穿别有用心。无论说不说这局面都要崩，我太难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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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前尘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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