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矿洞是个下坡，记不清走了多少岔路。越往里，洞里越森寒沁凉。地上忽然出现许多死去的蝙蝠。莫非是英娘所杀？不知她中毒没有。小扇心下一沉，加快脚步。
又拐过一道弯，宁可忽然停下。
前方，一名蓑衣人背靠洞壁，坐着一动不动，手捧一簇盛放如莲的蓝玺，脚边摆着好几张符篆。上百只蝙蝠挤在一旁，把蓑衣人围得密不透风。几只蝙蝠扑向那人，符篆上空闪出结界，把蝠翼灼出青烟。它们愤愤落下，在符篆外急得吱吱乱叫。
“英娘！”小扇急唤。对方没有反应。她想起身上有结界，便示意宁可解开。他们刚显出身影，无数蝙蝠霎时转头。
英娘察觉到动静，艰难抬头，竟似要哭出来：“二位上仙……”
她还活着！
小扇松了口气……再晚来片刻，符篆耗空灵力，英娘面前便再无屏障！
突然，数十只蝙蝠振翼扑来！
宁可一把将她拉到背后，抬手一挥。
金光自他掌心迸出。
为首的蝙蝠尖叫着扇动双翼后撤，与后面的蝙蝠撞在一起。蝙蝠发出尖利叫声，如潮水般纷纷后退，密密麻麻地叠在英娘的符纸外。
小扇迅速问道：“英娘，你还能走吗？”
“我中了蝠毒，体内蝎毒与之相冲，才没立刻毒发……我只怕走不出去了……”英娘每说一句话，胸腔便如风箱般撕扯。她缓缓把蓝玺装进腰间竹笼，蝙蝠龇牙躁动着，只碍于符篆不能靠近。
她喘着气，艰难说道：“我找到两件千年蓝玺，劳仙子帮忙还给国主……”
“我带你回去，你自己还。”小扇听得直揪心，连忙四顾查看。
洞穴深处不停飞来蝙蝠。他俩与英娘相隔三四丈，要越过众多蝙蝠带她离开，就得先打开符篆结界。结界一开，蝙蝠必会瞬间涌入，就怕英娘中更多蝠毒，立时毒发身亡。
蝙蝠还在不停扑向英娘，眼见符篆结界的灵力越来越弱！
小扇不再犹豫，掏出两瓶灵药灌下，运转气海。
蛇毒被压制在气海里，却也在不停冲撞。就像一条翻腾的蛇，张开利齿四处撕咬，疼得她直蹙眉头。
“在法阵里等我。”宁可划出金色法阵，落在小扇脚下。等她反应过来，他已掠向英娘。
蝙蝠们再次躁动，拍打双翼扑来！
宁可抬手一挥，金线如飞矢破空，无数蝙蝠被掀翻，符篆燃烧成灰。趁这短暂空隙，他迅速扶起英娘掠回，落在小扇面前。
蝙蝠紧追不舍，一涌而上！
小扇半蹲在地，双掌拍向岩壁。刹那间，她身前冒出许多树枝，交织成网拦住蝙蝠。
法阵金光乍现，三人消失。
黑沉沉的蝙蝠挤断树枝，四下乱飞，洞里却再无他们的身影。
下一瞬，他们出现在矿洞入口，脚下是宁可进洞时画的法阵。
还未喘息，忽听轰隆声响，一块巨石从头顶砸落！
宁可抬手，紫光迸发，巨石被切碎成无数小石块，落如雨下。
小扇连忙伏在英娘身上，小石块噼里啪啦全落在她背上。待石块落干净，她抬首四顾，竟发现崖壁上空轰隆作响，不停落下巨石！
“怎么回事？”小扇诧异皱眉。他们进矿洞时，断崖还好好的。
宁可往上看去，眼眸一眯：“瑚珠。”
黑暗空中浮现出一团赤焰。火光映照下，一条银色巨蛇正在追逐一只九尾狐。所过之处，岩石纷纷崩裂。赤焰护着九尾狐，裂出火球回击，巨蛇迅捷躲闪。火球砸向崖壁，岩石轰然落下。
巨蛇飞身一跃，追上九尾狐狠狠绞紧。赤焰燎过，蛇身受痛翻滚。随着一声巨响，他们重重摔到崖底。
狐妖被绞得透不过气：“松开……不然把你烤成蛇干……”
银蛇忍着焚烧之痛，却不退让：“还我藤萝，就放过你……”
“我烤了你照样抽身……”
“你试试……大不了同归于尽……”
小扇听得无语，高声唤道：“喂！看上面！”
狐耳一抖，银蛇转头，他们同时往上瞧去，又一块巨石从上空砸下！银蛇瞬间松开往旁飞去，狐妖迅速翻滚躲让。他们堪堪躲开的瞬间，巨石落地砸出大坑，崩出一堆碎石。小扇连忙俯身护住英娘。
银蛇再次化身少年，只是衣袖被烧得焦黑。他抬袖一抖，重新银光如新，这才疾步到宁可身旁一礼：“我回来了。”
“蛇族真是一代不如一代。”狐妖亦化身红衣少女款款走来，赤焰重新浮在她周围。
少年难忍怒意：“你个贼子还敢理直气壮！”
“藤萝自己长在那，我为何不能拿？”
“是我种的，便是我的！”
“谁有本事拿走就归谁，此乃妖界规矩。”瑚珠不屑嗤笑，上下打量少年，“银鳞赤瞳，蛇族领主的后裔吧。原来九百多年前，她还偷偷藏了个血脉在此。待我出去禀报君上，再行发落你！”
“你……”少年的脸涨得通红，“娘亲只留下一个果子陪我，便再没回来过。我用它种出了这株藤萝。发落我可以，但必须把藤萝还给我！”
瑚珠一愣，却又抱起双臂凛然道：“蛇族罪孽不可饶恕！别说一株蛇涎藤萝，连你都不该苟存于世。她把你藏在这，老君上封印了这里，才叫你偷活了九百多年……”
“都给我闭嘴！”小扇扶英娘坐好，再忍无可忍。她一一看向他们，“小狐狸，小白蛇，地缝危险无比，你们能不能先停下，齐心协力想办法出去再说？”
“齐心协力？”瑚珠微微挑眉，呵了一声，“我从小听到的训条里就没这个词。”
“谁要跟她齐心协力！”少年愤然道，“还有，别叫我小白蛇，我叫银螭！”他恨恨看向瑚珠，龇牙露出尖齿。
小扇无奈摇头，正待再说，却听空中传来一丝细碎声音。
“嘘！”她竖起手指，示意所有人安静。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声音越来越大，什么正在碎裂。很快，咔嚓声变为轰隆巨响，破空而来！
小扇惊呼：“断崖塌了！”
众人面色巨变。
借着岩石的微弱荧光，他们眼睁睁看见，许多崖壁岩石纷纷裂开滑落！
瑚珠惊愕至极，往后退步：“我俩打得这么剧烈吗？”
她的声音很快被巨响淹没！轰隆隆！许多水流突然冲下来，宛如从天而降的洪水！
宁可面色凝重：“地上发了洪水。地缝封印被破，又被你们撞出裂痕，洪水倒灌下来了。”
洪流冲到崖底，没过他们的脚背，四散流入大大小小的岩洞。
银螭想后退避开水，然而身后的矿洞深处，不住传来扑啦啦的回声。过不了多久，蝙蝠就要飞出来了。前方，巨石纷纷砸落，激起滚滚烟尘，又被水流冲刷而过，大地被砸得连连震颤，教他们难以站稳。
“站到传送法阵里。”宁可拉紧小扇手腕。他指尖冒出紫光，结成法阵落向地面。
瑚珠和银螭皆双眸一亮，连忙挤来靠拢。
法阵刚落地，又一块巨岩落下，砸得地面一震。法阵紫线轻颤，消散无形。宁可蹙起眉：“传送阵必须与泥土结合，地面不稳，无法结阵。”
瑚珠和银螭大失所望，焦灼看向不断坍塌的岩石。
前无生路，后无退路。
身处不知几深的地下，仅凭他们，怎抵抗得过大地崩裂，洪水倒灌？
“一起冲出去。”小扇没有犹豫，当即去扶英娘。
英娘却再没力气站起来了：“我已是累赘，仙子不用管我……”
“别说话！”小扇迅速打断，袖中钻出树枝缠住英娘，把她扶起来。每次运转灵力，都得捱着蛇毒剧痛和脑海眩晕，小扇只得抿唇忍住，完全不想在这时拉扯啰嗦。
才过片刻，轰隆落下的洪水已没过他们小腿。巨大的洪流，冲得整个地缝溶洞都开始塌陷。无数石块纷纷落下，“砰砰”砸得水花四溅。
宁可转头对银螭迅速说道：“我带你出去，但我要五片蛇涎藤萝叶。”
少年毫不犹豫：“成交！”
宁可又朝向瑚珠：“也带你出去，蛇涎藤萝还给他。”
瑚珠本在犹豫，见他指尖紫光又亮，她连忙抬手：“我还就是！别弄什么咒言法阵！”她眼波一转，又道：“出去再还。”
“变成原身，驮着英娘。”宁可继续命令。
“你……”瑚珠怒火又涌，但瞧见他指尖紫光凝结成线，又愤愤忍住。她躬身伏地，化为高大的九尾狐，闷声道：“上来。”
小扇见状一愣，心知宁可在为自己交换藤萝叶。她回过神，忙用树枝把英娘送到九尾狐背上躺好，又将她们捆在一起。
宁可右手掌心凝出无数紫线，绞成一股长鞭。他抬眸看了眼上空，望向小扇伸出左手：“来。”
“要我做什么？”小扇还在琢磨他的意思。
“快点！准备走了！”瑚珠脱口催道。
洪流滔滔，地缝坍塌，容不得再拖延！
宁可眸色闪过不悦，一把揽住小扇的腰：“抓紧。”
她来不及说话，便被他揽入怀中。两人近在咫尺，他的瞳仁倏尔闪过金芒，待她眨眼再看，却又复如淡褐琉璃。
顷刻间，他御风而起，如离弦利箭飞向空中。
银螭和瑚珠纷纷跃起跟上。
疾风，水汽和碎石一股脑扑来。
四散的水滴飘进眼睛，尖利的石子划过脸颊。小扇忙转头抵着他肩膀。头顶发丝擦过他下颌，散发出淡淡清香。宁可垂眸一瞥，偏头轻嗅，对她低语道：“没事，我在。”
她的心莫名安定了些。
他随即抬手，长鞭扬起，紫光荡开。
所过之处，无数落石裂成齑粉，瀑布般的洪流生生被劈成两半！
小扇：呀……每天都在重新认识宁仙长的修为。
宁可：银杏叶有淡香，我很喜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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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坍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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