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没有想过，为什么车间那么多男工想巴结我，我偏偏逮着你一个人薅？”
他吐字缓慢，语调上扬，但咬字格外用力，再配上脸上不屑的表情，浑身上下的肢体表情简直写满了讽刺挖苦。
见此形状，在场的三人不由都怔住了。
林树素来待人圆滑，平日里脸上总是笑嘻嘻，偶也有动怒的时候。但是，此时的他显然散发出一种与平日截然不同的气场——一种阴暗的、仿若毒蛇吐信般的气场。
黄毛呆呆地张着嘴，半天没有从林树的瞬间变脸中反应过来。
他第一次看到林树露出那样的眼神。
那种睥睨的，轻蔑的，居高临下的，仿佛视他为最低贱的蝼蚁的眼神。
他忽然意识到，之前的所见到的林主任，无论是颐指气使，还是好言好语，原来都是在他面前伪装出的假面。而此时此刻眼前的林主任，才是最真实的他。
见黄毛怔愣不语，林树开始得意起来。他的双眼因为情绪激烈而发红，隐隐闪烁着疯狂的神色。
反正事情已经败露，他也被抓住挣脱不了，不如趁机将这些年的不快统统都发泄出来。
“我来告诉你为什么。”
林树的嘴唇上下开合，刻毒的语词纷纷从唇齿间蹦出。
“因为你蠢。”
“一个出身底层的小小男工，什么背景都没有，却天天妄想当车间主任。”
“说什么向我看齐，想像我一样三十岁之前升主任，再成为总主任的候选人，最后当上总主任……哈哈，哈，你知道吗，听到你说这些话的时候，我憋笑憋得有多辛苦吗？”
“你也不打听打听，我父亲和爷爷在这一行干了有多久？更别提我叔父还是山南阳的元老级工人，就算何经理见了他，也要敬三分！靠着这些父辈的积累，我才能年纪轻轻就当上车间主任。你一个什么都没有的贱虫，凭什么能和我相提并论？”
林树越说越激动，渐渐变成了歇斯底里的嘶吼。
“像你这种权欲熏心的人，只需要拿点好处吊着，你就心甘情愿的上钩，跑来给我当奴才，哈哈哈！我每次看见你那奉承我的狗腿样，就感叹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蠢这么贱的人！”
黄毛没说话，面无表情地盯着林树发疯。忽然间，他撑起上半身，猛力向林树扑去。
祝珏和刘媛看见他高高扬起的拳头，裹挟着力道迅速落下，紧接着响起了拳头和□□碰撞的闷声。
这一拳又快又狠，落在林树右脸上，顿时肿起一片青紫。
“畜牲。”
他又挥起一拳，林树楞了半秒，随即回过神来，急忙伸出胳膊抵挡。
“畜牲。”
黄毛同林树僵持着，浑身剧烈颤抖，嘴里只一直喃喃着“畜牲”这一个词。两人都打红了眼，使出浑身的力气，拳拳到肉，时不时传来肢体碰撞声和吃痛的闷声，刺激程度堪比拳击现场。
祝珏和刘媛作壁上观，津津有味地站在一旁看着这出主仆睨墙的好戏。
突然，刘媛像是看见了什么，对着库房门口大喊一声：
“别跑，我们都看见你了！”
祝珏看向库房门口，一道人影迅速闪过，隐匿在库房门后。
不用想也知道，那道人影是杨扬无疑。大概是她听见动静，跑过来看看发生了什么，不巧被刘媛捉了个正着。
“杨扬，出来吧。你做的事情，我们都已经拍下来了，你逃不了的。”
刘媛又喊了一声。
片刻后，那道瘦削的身影挪动着步子，迟疑地从库房门口走了出来。
路灯下，杨扬神色灰败，嘴唇哆嗦着一步一步走向她们。
“刘主任，祝主任”，她在距离她们半米的位置站定，挤出一个讨好的笑，“我，我就是帮林主任偷运一点厂里的废料，都是些破铜烂铁，值不了几个钱，你们看，能不能稍微通融一下……”
说着，她从钱包里摸出几张钞票，往刘媛和祝珏的方向递了递，“这些你们先收着，之后我再……”
“杨扬”，刘媛只瞟了眼那些钞票，便迅速移开视线，冷冷看向她，“你仔细看看，那些箱子里装的都是什么。”
“啊，是，是废料啊，箱子上标签明确写着‘废料’啊”，杨扬呆呆地喃喃道，”难，难道不是么？“
看着刘媛冷冷的目光，杨扬的心不由沉了下来。
她鼓起勇气，走向汽车后备箱，颤抖着手打开最上面的一个箱子。
箱盖揭开，入目的是装得满满的、码放整齐的电子元件，在路灯下的照射下反射出幽幽的光泽。
杨扬脸色煞白，几乎站立不稳，“这，这是……”
“箱子里装的，根本不是什么废料，而是全新的电子元件。”祝珏看着摇摇欲坠的杨扬，有些不忍道，“林树从始至终，偷运出去的都是厂里新采购的原料，而不是不值钱的废品。”
“现在，你觉得这事还有通融的余地吗？”刘媛沉声，“杨扬，林树在犯罪，而你却一直在帮助他！他偷卖了这么久，难道你就一直察觉不出任何异样吗？”
杨扬拼命摇着脑袋，眼泪扑簌簌地掉下来，“我，我……”
“我错了，刘主任”，她嚎啕大哭，“我不该为了那点钱就答应林树为他办事，我，我其实一直都很不安……”
杨扬无力地蹲在地上，像一个伤心的孩子一样大声呜咽着，说出的话支离破碎。
“我……呜……我就是想挣钱给自己买间房子……我真的……呜呜……很后悔…….”
刘媛看着地上几乎要哭背过去的杨扬，叹了口气，不由放软了声音。
“好了，事情还有挽回的余地，你跟我回去，主动和厂里把事情交代了，厂里会酌情从轻处罚的。”
杨扬这才渐渐止住了呜咽声，抽抽噎噎地站起身来。
祝珏和刘媛转头看向另一旁的林树和黄毛。他们俩身上都挂了彩，脸上更是青一块紫一块，但仍旧互相缠斗着，谁也不肯先放开对方。
刘媛上前，将她之前摔在地上的手机捡起。
手机屏幕上赫然出现几道碍眼的纵横裂纹。刘媛皱眉，按动了两下电源键，手机毫无反应。
她看向杨扬，“我手机坏了，你赶紧先打个120，再放任他们两个这样打下去，恐怕要出事。”
杨扬慌忙抹抹眼泪，点点头，便掏出手机开始拨打电话。
“再通知一下何经理和武总。”刘媛揉了揉眉心，疲惫道。
“这场闹剧，该收尾了。”
“用顿号堆砌起来的一大串形容词背后，都有一个绞尽脑汁的不知道如何下笔的绝望作者。”（没错我说的就是章节提要那一句（阴暗扭曲地爬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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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捉赃（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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