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樊大厦二十六楼，门上“祝珏竞选团队办公室”九个铜字在照灯的照射下，泛着低调的金属色泽。
陈语盯着那标志看了几秒，勉力调整出一个微笑，随后深吸一口气，推门走进房间。
几乎是同一时刻，靠墙的临时接待座位上十几道视线齐刷刷地投向她。陈语僵立片刻，见那一群人均身着正式服装，面孔看起来大都在三十上下，便知她们是竞选团队新招募的成员。
陈语对她们点点头，径直走到工位上。对面的崔子龙立马探身过来，有些激动地伏在她耳边道。
“真是难以置信，我们居然一下就有了这么多新同事！”
陈语笑而不语。崔子龙激动地嘁嘁喳喳了一番，紧接着又问她道，“对了，你这两天怎么请假了？你不在这里，又没有新人，这几天可把我忙坏了！”
陈语收拾桌面文件的手一僵，那张被烧焦的恶鬼一般的脸又浮现在她的脑海。她强压下心里的不适，口气轻松道，“没什么，就是前一阵子忙着直播比赛的事情，有些累着了，想休息休息。”
崔子龙理解地点点头。就在这时，对面祝珏办公室的门忽然打开，祝珏和沈慕照两人脚步匆匆地走出，一边低声交谈，一边径直走向隔壁裴叙的临时办公室。
“她们在讨论新员工考核的问题”，崔子龙看了眼视线跟随祝沈二人的陈语，压低声音道，“这十几个人，裴叔叔没打招呼就招进来了，祝珏姐姐和慕照姐姐不同意，提出要经过一个月考核才能正式录用。为这件事她们已经讨论了好几轮，昨天下午才算是缓和下来。”
陈语闻言皱起眉头，“招募新人这么重要的事情都不和祝姐商量，未免太过分了。”
话音刚落，裴叙的办公室里又传来隐隐约约的争论声。陈语看了看那十几个陌生面孔，又转向崔子龙，面上浮现出几分担忧道。
“子龙，你会一直在这里工作，直到竞选结束吧。”
崔子龙不知她为何忽然发此问，愣愣道，“当然了。”说罢又笑嘻嘻地顶了一下她的肩膀，“咱们是‘元老’员工，又不用考核，你瞎担心什么呢。”
陈语轻轻地牵动了一下嘴角，极浅淡的笑容转瞬即逝。没再接着崔子龙的话茬聊天，她埋头专注工作起来。
另一边，裴叙的临时办公室内。
“所有的员工都要参与考核？包括老员工？”
祝珏不可置信的声音响起，“裴叙，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沈慕照上前半步，自然地阻隔了祝珏和裴叙的视线交汇，随后面色不悦地看向裴叙，沉声道，“不是都谈好了吗，怎么又有变动。”
“之前确实没有”，裴叙面不改色，“这一条，是我新提出的条件。”
他顿了一顿，又道，“说到底，现在这几个人加入竞选团队也没几个月，让她们一起参加考核，一来也是对新员工的公平，二来正好借着这个机会摸摸底，看看她们能力如何......”
“我可以给她们背书”，祝珏快速道，“这几个人都是一路陪我走下来的，她们的能力和人品如何，我很清楚，不需要再考核了。”
裴叙的笑意凝结在嘴角。
他原以为，祝珏不至于为了几个员工就忤逆自己，而现在看来，她对于手下的维护大大超出了自己的预估。
绅士的面具戴不下去了。裴叙脸冷了几分，语气沉重道。
“这一条，是我接受你们制定的考核规则的前提条件”，他的视线在祝珏和沈慕照的脸上巡梭了一番，“如果你们不接受，那么新员工考核一事，恕我无法同意。”
气氛陷入僵持，谈判又再次回转到原点。
祝珏同沈慕照对视了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眼中深深的无奈。
竞选在即，她们的时间已然不充裕。要是再因为人员的事情不停争执下去，恐怕会拖累后面一系列竞选活动的开展。再者，裴叙已然在考核规则上做出了让步，同意由她们来制定规则，她们再拒绝裴叙的要求，似乎有些说不过去。
室内静默着，祝珏像下定某种决心似的闭了闭眼，神色疲惫地缓缓吐出一口气。
“那就这样吧。”
当天下午，员工考核的通知便发布了出来。在正式告知前，祝珏和沈慕照将陈语崔子龙周六等人事先喊进了办公室谈话。
几人听到自己也要参加考核时，均一脸惊讶。
“我真是乌鸦嘴。”崔子龙有些懊悔地拍了拍自己的嘴角。
陈语从最初的吃惊中回过神来，平静道，“我没问题。”
“我也没问题。”周六看起来自信满满，“咱们好歹干了有些时日了，怎么可能连新人都比不过。”
“我也是我也是”，崔子龙忙表态道，“我对我的技术有信心。”
祝珏见她们很快便接受了考核一事，心中的石头稍稍落地，微笑道，“你们放心，考核的内容都在日常工作范围内，只要保持原来的节奏正常工作，基本没有什么问题。咱们肯定都能通过考核的。”
几人点点头。沈慕照交代了一番注意事项后，众人便一齐走出了办公室。
公共办公间里，新员工们人手一份考核通知，正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祝珏走至过道中央，拍了拍手掌，众人立马闭口不言，目光纷纷转向她。
祝珏微笑道，“首先，欢迎大家加入我们的竞选团队......”
她按照通常的流程，说了些对新人的客套话，接着便把话题转到众人手上的考核通知上。
“......如你们所见，我们刚刚下发了一份考核通知，后面附有详细的考核规则，这些将是评价你们考核期表现的重要标准......”
众人神色一紧，开始翻看手中的文件，“唰唰”的翻页声回荡在室内。
“但是，请各位不用过于紧张”，祝珏紧接着补充道，“这些评价标准并不严格，只要各位在一个月考核期内正常完成各项工作，就能获得正式录用......”
众人的神色缓和了一些。确实如祝珏所说，文件上写着的考核规则相当正常，没有任何异常或不合理的要求。故此，大部分人都点了点头，均对考核内容表示理解和认可。
祝珏见众人没有异议，清了清嗓子，加重声音道。
“那么接下来，由我们竞选团队的媒体专家沈慕照沈女士向大家详细介绍后面的工作任务。”
听到任务二字，众人立马专注起来，掏出随身携带的笔记本开始记录。
沈慕照上前一步，沉声道，“我们接下来的任务，就是为五月的区内初选做准备。初选一共有五名竞选候选人，由区内选民一人一票票选，只有得票率最高的候选人才有资格参加六月的市内竞选......”
不远处，临时办公室门口，裴叙倚在门框上，持着手机，正注视着公共办公厅内的一幕。
手机里显示着视频会议画面，王总助正在向他汇报裴氏集团的相关工作。等到沈慕照讲话时，耳麦里的声音明显停顿了一下，“这是慕照小姐的声音？”
“是啊”，裴叙道，“她正在给我的竞选团队的新人布置工作。”
对面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道，“慕照小姐怎么说也还是我们裴氏的人。有她在，咱们接下来的工作开展起来，想必要容易许多。”
“我看未必。”裴叙眸光一冷，哼道，“先前因为对付武氏，她主动跑过来提出要与我们合作。对付武氏的目的一达成，她的一颗心立马就扑到其他事情上去了，对咱们只有敷衍。我们不能对她抱希望，还是要自己运作运作。”
他低头，目光转向手机视频画面中的男子。
“那几个新人，你都交代过了吧。”
“当然当然”，王总助忙道，“都是几个还算机灵的小子，我已吩咐过了，只要有重要信息，立马传递给您。您放心，我们一定不留痕迹，将祝珏的那几个旧人都打发走。”
裴叙点点头，仍是命令的口吻。
“尽快去办。”
* * * * * *
讲话结束后，祝珏同沈慕照返回办公室。
门合拢的下一秒，祝珏疲惫地长叹了一口气，随后姿态极其不雅地歪倒在沙发椅上。
“累了？”沈慕照有些好笑道。
祝珏将头窝在沙发里，手锤了锤了胸口，闷声道。
“心累。”
她蛄蛹着慢腾腾翻了个身，若有所思地看向沈慕照。
“你说，今天新来的十五个人里，究竟有几个是裴叙的耳目？”
“这个问题没有意义”，沈慕照深深地凝视着她，“ 一个也好，两个也罢，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这十五个人，你都不会为己所用。”
祝珏的手插进头发里，不住地揉搓着，脸上浮现出深深的疲倦。过了片刻，她的手指缓缓蜷握成拳。
“不能这样被动下去。”
祝珏咬咬牙，眼神坚决。
“慕照，我们要反击。”
沈慕照神色一凝。祝珏“腾”地起身，抄起办公桌上的手机，迅速拨打了一串电话。
“你要找谁？”沈慕照上前一步，讶然道。
“一个能帮我们破局的人。”
祝珏一字一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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