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亡命之旅

第二日的午后,莫咎己奉命提前到达麒麟门刑狱司,在行刑前一天复审死刑犯。

莫咎己应该感到高兴的,作为一个无名的小官吏,能在麒麟门以重案的监斩官身份出现在此,说他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也不为过。

然而,他心中却是五味杂陈,昨日的一幕幕如影随形,尤其是桃花妖那惊恐无助的眼神,让他难以释怀。

内心中不断有声音告诉他,那妖是无辜的,他不该命丧于此。

莫咎己跟着前方刑狱司的引路人,心不在焉地看着周身可谓是金碧辉煌的高台阁楼,随处可见的麒麟文耀彰显着他们的贵气,与朱雀台那些水街岸市的砖屋木楼相比,确属更胜一筹。

“莫大人,刑狱司到了。”引路人的话打断了他的思绪,莫咎己抬头望去,眼前所见,不禁令人内心震撼。

府门高耸,朱漆金钉,两旁石狮威武,气势凛然。门楣上悬挂着一块鎏金牌匾,上书“麒麟门刑狱司”六个大字,笔力遒劲,金光闪闪,透露出难掩的端庄。

而牌匾之下,站在门前迎接莫咎己的正是题匾人,这不禁让莫咎己内心一紧,脚步一滞。

反观沈归,他一身青衣不染纤尘,衣摆随风轻拂,显得格外飘逸。脸上面带微笑,让人感到温和,难以与其联想到昨日堂上之人的威严。

沈归似乎是感受到莫咎己站在不远处,笑着走上前道:“没想到隔了不过半日,莫大人我们又见面了。”

莫咎己看着沈归朝自己走来,他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就好像又回到了昨日般,即便对方面上让人感到如此儒雅亲和,却还是忍不住的胆寒。

沈归见状倒也没继续向前走去,只是脸上的笑意更胜:“莫大人,莫太过于紧张,今日我不上堂,不谈昨日之事,只是以我个人身份来迎你罢了。”

这话传进莫咎己耳朵里,可谓是话里带刺般,处处都透露这不怀好意,他不敢贸然回答,也只能悻悻地点头称是。

“莫大人里面请吧,复审的时辰马上就要到了。”说罢,沈归便拂袖转身跨入刑狱司的大门,莫咎己微微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跟在对方身后,穿过蜿蜒长廊后,两人进入了刑狱司的内堂。

内堂里的气氛庄严肃穆,几位刑狱司的推官坐在那里,已经等候许久,他们的目光都聚焦在莫咎己身上,眼神里充满了戏谑和嘲弄。

显然是认为他没能力担任监斩官,毕竟他不过是一个从地方来的小推官,这让莫咎己感到更加不自在,他只能低下头,避免与他们的目光接触。

硬着头皮走到案台前,拿着宣誓词卷轴的推官站在他对面,而沈归早已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悠闲地观望了。

等着一长串的宣誓词读过,宣读人大喊一声:“监斩官莫咎己,现滴血为誓,若违背誓言,万鬼侵噬,魂灵永世不得超生!”

说罢,那宣读人拿起匕首,也不等对方反应了,一把拉过莫咎己的左手,用匕首在他的手掌心划了一刀,血液瞬间从伤口流淌出来。

他倒吸一口冷气,忍着疼痛不叫出声来,看着血液下落到案台上的一块石头上,随着血液地滴下,石头慢慢地发出了如血般的红光,这是他在朱雀台户簿可查的象征。

说罢,宣读人也不顾对方还在流血的伤口,拿起石头高喝一声:“宣誓完毕,公证人查看。”说罢便下场给所有人看了一遍。

折腾了半天,莫咎己才正式到天牢前准备开始复审流程,手上的伤口还是自己用布条草草包扎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让他本就敏感的神经不由得绷紧,两人踏入天牢。

在莫咎己意料之外的是,扑面而来的竟然没有牢房的霉味和血腥味,而是浓郁的清香,宛若春日百花齐放的蜜香,却不让人感到甜腻。

两人越发走进天牢深处,那气味便越浓,直至两人走到最深处停下脚步,莫咎己这才意识到气味的来源是那桃花妖。

那桃花妖被锁链束缚在牢笼正中央,四肢都被束缚,他甚至不能躲在角落,只能被所有人注视着,他将身体蜷缩成一团,错纷的桃枝从他身上的大动脉长出并盘绕在周身,似乎是在治愈他浑身的伤势,他的皮肤比莫咎己昨日见到的更加苍白,几乎是透明,皮肤下似树根般的经脉若隐若现。

直到听见脚步声,那花妖才堪堪地抬起沉重的头来。

莫咎己的目光落在桃花妖身上,同情和怜悯占据了他的整颗心,更多的却是内疚。

他心中反复回响着,这妖是无辜的,若不是自己的错,它本该活着的,是自己害死了它。

可莫咎己无能为力,他在沈归的注视下不得不拿出卷宗,走向笼前开口进行复审流程,“重犯桃花妖,我作为监斩官,今日奉命前来复审你的案子。”

“接下来,我将向你询问此次案件的经过,请如实回答,倘若与实际不符,你可提出质疑,同样若你选择沉默将视为默认罪行。”莫咎己听着自己略微颤抖的声音,不忍地一字一句按照卷宗上的内容陈述。

“桃花妖,你是否承认被指控的罪行?”

莫咎己的声音在天牢的石壁间回荡,他的目光紧紧锁定在桃花妖身上,期待对方能够反驳,这样就可以拖延行刑时间。然而,桃花妖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下意识地朝莫咎己的方向看去,却对莫咎己的话语没有任何反应。

而身后沈归的声音却幽幽地响起:“哎呀,不小心忘记告诉你了,这小家伙还不会说话,只能按照默认处理了。”

莫咎己的心中一沉,他转头看向沈归,眼中充满了不解,无名的怒火在心中蔓延。而沈归的嘴角依旧挂着那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如此讽刺。

在沈归眼中,这一切不过是场儿戏,花妖的生命就像是无足轻重的鸿毛罢了。

“莫大人别这样看着我,还是早些审完,早点休息才是。”沈归的话仿佛是在嘲笑莫咎己的无能为力一般,没有人傻到会放弃自己的利益去救一个无亲无故的妖。

就像莫咎己即使愤怒,但仍旧将卷宗上的每个字读出口,听着毫无回应的沉默继续审问,而那妖只是老老实实地坐在那里,歪着头仿佛在思考对方在说些什么,懵懂地就如赤子一般。

直到最后一个字念完,他好似被抽空一切气力,驻足原地望着花妖,不合身的衣服破烂地挂在身上,发丝乱糟糟的黏在一起,和干枯的花枝缠绕着,一时思绪回到许多年前,自己还未被姚锦捡到时,也是这般狼狈的境地,那时的绝望仍然会穿过时间席卷向自己。

那么,这花妖也会感到绝望吗?恐怕他连什么是绝望都不知道吧。

沉寂许久后,莫咎己终于平静地开口道:“沈大人,重犯行刑前都有断头饭之说。既然他不能说话,那我以监斩官的身份请愿给他些灵药,让他完好地上路吧。”

沈归似乎有些诧异,但思考片刻后轻笑地开口道:“也好,无伤大雅。你的请愿我允了,晚些我找人去尚药司取些。”

话音落下,莫咎己微微颔首,心中虽然仍旧沉重,但至少为桃花妖争取到了一丝慰藉。

夜幕降临,刑狱司内一片寂静。

莫咎己独自一人,手中拿着从尚药司取来的灵药,缓缓走向天牢。空无一人的长廊,就是连个看守都没有,好像在向所有人宣示麒麟门压根不怕有逃犯可以逃离这里。

就连沈归也完全放心莫咎己只身去天牢,全然没有他会胡来的忧虑。

当莫咎己再次站在牢笼前时,看到桃花妖身上的树枝已经收回了一些,伤口似乎也好了许多,在听到脚步声后缓慢地睁开眼从地上爬起身。

桃花妖揉了揉眼睛,看清外面的人后,眼睛里划过一丝害怕,慢慢地将身体向后挪去,锁链震动的声音响起。

莫咎己简直立马停住脚步,有些笨拙地轻声安抚道:“那个,你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桃花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疑惑,似乎在努力理解莫咎己的话语,但又好似根据他的语气明白了意思,没有继续向后退去。

莫咎己深吸了一口气,尽量放缓步伐,担心自己又惊吓到对方。

在一下一下地试探下,他在进入牢内走到花妖面前,慢慢蹲下身去拿出外敷伤口的灵药来。

桃花妖的目光紧紧地锁定在莫咎己身上,不懂对方的意图,看着他将灵药沾染在指尖向自己腿上的伤口伸去。

他警惕地将腿缩了回去,铁链叮铃作响,莫咎己动作停顿,“别怕……我不是来伤害你的……”,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没有攻击性。

但桃花妖不懂,仍然害怕地向后缩去,只听得锁链咔哒声,他退无可退了,于是紧闭双眼害怕接下来的惩罚。

没有预料之中的疼痛,只感受到腿部传来一阵温凉的触感,轻轻晕开在伤口上,原先伤口的钝痛瞬时烟消云散。

桃花妖这才怯怯地睁开眼来,对上的是莫咎己透露着友善和笑意的双眼,再看了看自己腿上恢复如初的皮肤,他迷茫地感受着对方的善意。

待莫咎己给他全身的伤口都上完药,他还有些不知所措,只是呆呆地坐在那里。莫咎己见状,微微一笑,轻声说道:“好了,伤口都处理完了,你好好休息吧。”

正当他转身准备离去时,他感到自己的衣服下摆被扯动,莫咎己奇怪地看向桃花妖,对方试探地伸出手来向下挥动,示意他蹲下身来。

莫咎己虽困惑,但还是照做了。

桃花妖又摊开自己右手的手心,一张一合示意他将手伸过来,莫咎己迟疑地将左手覆在对方手心上,他心中有了一个猜测。

只见桃花妖把另一只手盖在上方,从残破的袖口中生出了弯折的枝杈,轻轻将他们的手缠绕在一起,闭目凝神,灵光乍现,莫咎己只感受到自己左手原本结痂了的伤口传来阵阵暖流。

待对方收回桃枝,轻轻地用手解开手掌缠着的布条,左手的伤恢复如初。

莫咎己抬眼看向对方,只对上他那笑得眉眼弯弯的明眸,和如春日般温暖的笑容,一时是分不清是刚刚的暖流涌动到全身,还是自己的脸颊烫得绯红。

他想,他要救他,即使这代价是自己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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